
第9章 二次托孤
“没什么...”
“嗯?”
听到朱常洛质疑语气,王安只得将猜想道出:“李娘娘性格要强,她纠缠万岁数日未果,会不会转而求其次,让太子殿下帮她求封?”
“太子会听她的?”
“不好说啊,太子在李娘娘膝下这一年,一直是言听计从的...”
王安话到最后戛然而止,朱常洛则表情严肃虚着眼睛,自言自语道:“太子若这般软弱,还如何替朕监国?”
“所以太子尚需历练,万岁爷切莫操之过急...”
“呵...”
朱常洛浅浅一笑,心说这女人没骑你头上,所以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而太子嫡母、生母都不是她,如果太子还是软弱帮她说话,定是没主见且昏庸无能之辈,试问如何替朕分忧?朕又如何安心修炼?
片刻过后,魏朝将朱由校带入东暖阁,朱由检并没随行跟来。
开场几声嘘寒问暖,朱常洛便给朱由校赐座,随后又盯着他问道:“你刚刚去后殿了?你们母子感情不错啊,她说了什么?”
“呃...”
朱常洛对‘母子’要字极重,朱由校不知便宜老爹什么意思,便诚实答曰:“母亲一为儿臣道贺,二为儿臣致歉...”
“致歉?”
朱由校这话不但听懵了朱常洛,就连一旁的王安也一脸茫然,于是陪着笑脸解释曰:“昨日儿臣册立大典,皇贵妃赐下几个婢女,母亲则言自己位分低,身边没有拿的出手的婢女,故而感到自责...”
“你怎么说的?”
“儿臣让母亲别自责,儿臣不用太多人伺候,慈庆宫的宫人够用了...”
“嗯?呵...咳咳...”
朱常洛听得欣然,又没忍住激动情绪,心说这傻儿子这般回答,那女人岂不白费力气?
朱由校、王安差慌忙上前,经过舒缓很快恢复平静,朱常洛又好奇追问:“然后呢?她又怎么说?”
“母亲提醒儿臣注重孝道,做了太子也别忘了她教诲...然后魏公公就找来了...”
朱常洛微微颔首,他先看了旁边王安一眼,又把目光落在朱由校身上。
“朕曾答应封她贵妃,你当时也是亲眼所见,不过因病重耽搁至今,朕最近思来想去,觉得封她为贵妃,会对你有碍,你什么意见?”
“啊?儿臣...这...”
见朱由校吞吞吐吐,朱常洛即努嘴示意王安,说道:“王伴,太子似乎听不懂,你与他讲讲清楚。”
“是...”
这种得罪人的任务,其实王安一点不想接,无奈被皇帝点了名,只得应下并充当嘴替。
“万岁的意思,李娘娘并非殿下生母,如果你们母子情深,此时封了李娘娘为贵妃,将来恐怕还要封后,她便是殿下的嫡母...”
“这...”
朱由校今日被截,其实也是无奈之举,怕不去被人说不孝,他自然不想多个娘,但又弄不清朱常洛想法,遂吞吞吐吐不知怎么回应。
王安与朱常洛朝夕相处,相当于他肚子里的蛔虫,这时连忙主动给出提示:“殿下入主东宫,已经成年可以自主,李娘娘抚养之责已尽...”
“哦。”
朱由校听出弦外之音,连忙起身对朱常洛行礼,铿锵说道:“父皇高瞻远瞩,您既然有所担忧,儿臣全凭安排...”
“滑头...”
朱常洛扬起嘴角,挥手示意朱由校坐下,意味深长道:“朕就算开了金口,也可以为太子拖延,但她岂肯干休?必来打扰朕的静养,朕的身子经不得搅扰,太子要替朕分忧啊...”
老登如此仗义,我就帮你一帮。
朱由校眼珠儿一转,立刻计上心头张口就来。
“父皇身体要紧,您要不想被打扰,不如兑现诺言?”
“她在后宫威望颇高,若是受封贵妃得陇望蜀,之后还要当皇后呢?太子愿认这嫡母?”
“父皇若追封儿臣生母,便不存在嫡母一说了...”
此言一出,王安激动得猛拍大腿,提醒朱常洛说道:“万岁爷,太子所言大妙,又孝心可嘉,老奴认为可行。”
“好好好,吾儿很好...”
朱常洛分忧的原意,是为之后监国所铺垫,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夸完便转到教育话题。
“太子既为储君,当抓紧学习治国之法,你出阁读书一事,朕很快就会安排,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届时记得认真学。”
“儿臣知道了...”
“行,出阁读书很辛苦,准你再快活一日。”
“谢父皇。”
......
朱由校离开之后,朱常洛对着王安玩味一笑,说道:“太子如此聪慧,朕以前小瞧他了,看来读书时长可以缩短,早点帮朕监国...”
“啊?就两个月,还要缩短?”
“一月两月,有什么区别?朕身体等不起,干中学嘛。”
朱常洛说得在理,王安也理解他想活久些,却担心内阁大臣不同意,因为这事儿过于儿戏。
当然,他也不敢提别的建议,比如让司礼监减轻皇帝压力,但那样有为自己要权之嫌,王安不想丢掉这个人设。
王安守规矩行事老练,他在朱常洛登基路上厥功至伟,按道理可接掌司礼监掌印,却在登基后受巾帽局掌印。
巾帽局掌造作宫内使帽靴,驸马冠靴及藩王之国需用之帽靴,为明朝宦官八局之一、二十四衙门之一。
虽有油水,但权柄不大。
表面上看,王安现在这个巾帽局掌印太监,比同为伴读出身的邹义、李实差远了。
(邹义,司礼监秉笔太监、执掌东厂、分管肥差尚膳监;李实,司礼监秉笔太监、执掌御马监)
实际情况是,王安作为心腹兼谋主,朱常洛对他言听计从,又怎会不舍得重用?
此时司礼监掌印,是万历朝留任的卢受,他虽然还在司礼监坐班,却不问世事静等交权。
同为万历朝留任,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学彦,刚被升为乾清宫管事不久,就称病回家休息去了。
而精通游戏规则的王安,先将重要位置安排给别人,自己则以巾帽局掌印身份过渡,却在行使司礼监掌印之权。
像他这么老练求稳的人,又怎么会野心染指别的权利?
王安以为朱常洛只是说说而已,至少还会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定,没想到朱常洛当天就向阁臣表态。
巳时左右,阁臣刘一燝至东暖阁,呈送太子讲学名单。
朱常洛扫了一眼,便让王安递还刘一燝,幽幽说道:“不用从詹事府选人,你们几个阁臣与六部尚书,轮流教太子治国。”
“啊这...”
刘一燝咽了咽口水,连忙提醒朱常洛。
“陛下登基、百废待兴,微臣与诸位同僚,平日里政务繁忙,可偶尔抽空为太子讲学,却没时间天天如此,陛下若对名单不满意,臣回去...”
“不必。”
朱常洛打断刘一燝,声音虚弱却语气诚恳,“朕实话说了吧,朕这身体沉疴难愈,根本没法处理国事,不定哪天就没了,只能苦一苦太子,边读书边监国...”
“陛下切莫悲观...”
刘一燝本想劝慰,朱常洛却态度强硬,“朕没有悲观,你难道忘了八月末,朕已经托孤了?这算二次托孤...”
“这...”
“你们先议一议,明日上午与太子同来,朕再统一交待。”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