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少年·我的军团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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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过节不过节对樊天九来说无所谓

过了泸定桥,交火的事就少起来。大渡河激流汹涌,且不说那座铁索桥,就是倚仗了泸定城后的那危崖险壁,对方也要拿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和你干。人和不和不知道,但天时、地利两项都叫对手给占了。他们哪肯善罢甘休?还有恶仗、大仗要打。动员令是这么说的:大渡河与红军命运生死攸关,各部队官兵皆要保持不畏牺牲奋勇向前之精神,向着胜利前进!

樊天九就很激动,在那种持续的亢奋之中,他常常就在人前人后出现,看见士兵的枪总想摸一把。

“小鬼!别乱动!”天九其实已经十四岁,但却长得瘦瘦小小,个头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样子,队伍里的人都把他当小孩子看。

他是个伢,队伍上下叫小兵都叫小鬼,所以,队伍上人都那么叫他。天九开始有些不适应。“小鬼?那你们是大鬼啦?没听说呀,叫神不好吗?”他常朝人翻白眼。

“没那么叫的。小神大神,哦哦,我们老家那儿有叫‘跳大神’的,那是驱鬼。”

“就是嘛,”天九说,“神汉‘跳大神’驱鬼,叫‘小鬼’叫人驱了赶了,有什么好?不吉利。”

枪炮声在前方响得激烈,封子宣院长也在医院做了动员:大仗、恶仗之后,伤员必陡增,医院要做好准备。

那种情形却没有出现,医院上下忙乎了一阵,却没多少伤员送来。天九当然想不到那么多,他们在医院做着后勤工作,只跟着大部队行动。前方队伍开路,冲锋陷阵,攻关夺隘。有伤员送来,医院就要忙,仗越打得大、越打得激烈,医院就越忙,医官看护们就越心情沉重。医院做手术,看护们做帮手。天九连这也插不上手,他做的活,也就是递递汤水、扫地、打铺、扎担架、洗绷带……

天九有时做一会儿就皱眉头,他跟封院长说:“我好手好脚的一个男人,你跟首长说说,让我去前线。”

封院长听了这话,也不说什么,抓过杆马枪杵在天九面前,天九的个子比那杆枪矮了一截。“你还没杆枪高,你上前线?”

天九黑了脸,想哭哭不出。他就大口大口吃东西,吃相也不好。队伍上时常断粮,哪能放开肚子吃?有人就抢过天九手里的碗,说:“你牢里放出来的?”但钱英秀却悄悄往天九碗里扒吃食。她知道天九不是贪吃,是想长个儿。

但你再怎么吃,三天两天里能长多高的个儿?

天九记得那天的事。首长说今天过节哩,叫达旺多给你加个菜。天九就蒙了,不知道首长说过节是什么意思。队伍攻进泸定的那天,英秀告诉他,这要在苏区,今天有些热闹的,上头会组织很多活动,叫蓝衫剧社来演戏,还有篮球赛,晚上还猜灯谜,是伢们妹子家们过年哩。

英秀说:“可惜那时你不在,要在,你一定很开心。”

天九很响地“哦”了一声。他对过年过节没什么印象,在天九看来,过节是最难受的日子,大家欢天喜地的,天九却高兴不起来,人家有家可回,但天九还是孤身一人。一个孤儿,寄人篱下,过个什么节?他和牛过节,天九是个放牛娃。人家一家团聚,他只有牛儿做伴。人家欢天喜地,他的脸像霜天里的叶子,蔫不拉叽的。

他不知道一个节日有什么好过的。所以过节不过节对天九来说无所谓。他只记住这么一个日子。他随着队伍过了那座叫泸定的铁索桥,就急行军翻过二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