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完美的作品

糖画的甜味在舌尖化开第三日，纪无疚在裁纸刀上发现了青铜锈斑。

洛星澜扎的纸鸢停在屋檐，竹骨缝隙里渗出银白黏液。晨雾漫过青石巷时，卖糖老翁的草靶突然开花，那些晶莹剔透的冰晶花糖画，在日光下显露出细密的血管纹路。

“当心！“纪无疚打翻三岁自己手中的糖画。糖浆溅在青砖上，竟长出青铜苔藓，苔藓间睁开三百只芝麻大的血瞳。洛星澜的裁纸刀应声折断，断面涌出的不是竹纤维，是蠕动着的噬魂蛊幼虫。

纪红绡的墓碑突然开裂。碑文“慈母纪红绡之墓“的“墓“字渗出脓血，一只缠着银丝的手掌破土而出，指节上系着纪无疚幼时的溯影铃。铃铛无风自响，声波震碎了巷尾的晨雾，露出后面青铜浇铸的往生塔——本该坍塌的塔身爬满新鲜血管，窗口伸出无数婴儿手臂。

“噬魂阵的脐带......“洛星澜扯开衣襟，心口星砂凝成的假心正在褪色。纪无疚摸向发间，那支沧尘的凤冠簪子不知何时变成青铜枝，正往颅骨里扎根。

卖糖老翁的脸皮突然脱落，露出厉千骸融合着星砂的脸：“圣女可知真正的糖浆配方？“他掀开熬糖锅，沸腾的琥珀色液体里浮着纪红绡的眼珠，“要取临产孕妇三更天的汗，混着噬魂蛊的蜕皮熬......“

纪无疚的银血在掌心凝剑。剑锋触及糖锅的刹那，整条青石巷开始翻转，露出背面交错的青铜肠道。三岁的自己突然长出獠牙，抱着她小腿啃噬，每一口都撕下带着星砂的血肉。洛星澜的残魂从纸鸢中渗出，锈心剑碎片扎进青铜地面：“快醒醒！这才是现实！“

剧痛让幻象剥落。纪无疚发现自己被钉在往生塔第九层的琉璃棺中，三百根青铜脉管插进四肢百骸。沧尘的婚书铺满棺盖，每张背面都用血写着“永寿三更梦“，而那个所谓的平凡世界，不过是噬魂阵消化容器时的温柔麻痹。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厉千骸的脸从琉璃中浮出，手指穿透棺盖抚摸她额间玉玺，“第三百零七次轮回时，我特意保留了你的痛觉神经。“

纪无疚的银血突然逆流。插在体内的青铜脉管开始反哺，往她心脏输送星砂与记忆碎片：原来洛星澜从来就不存在，是噬魂阵抽取她魂魄制造的虚拟锚点；所谓纪红绡的母爱，不过是阵灵模拟的情感程序；就连沧尘夫妇的传说，也只是为了让她甘心轮回的剧本。

琉璃棺突然爆裂。纪无疚扯断青铜脉管，带出的银血在空中凝成真正的锈心剑。剑身映出终极真相——往生塔本身就是阵灵本体，历代沧尘引的宿主都是它褪下的死皮，而所谓轮回，不过是阵灵蜕壳重生的代谢过程。

“还要挣扎？“厉千骸化作星砂风暴，“你存在的每一刻都在供养......“

剑锋刺入风暴眼的刹那，纪无疚尝到了糖人的甜味。不是幻觉，是她咬破舌尖喷出的银血混着星砂，在虚空绘出沧尘留下的最后符咒。整个噬魂阵突然收缩，往生塔哀鸣着坍缩成青铜戒指，牢牢箍住她无名指根。

洛星澜的虚影最后一次浮现。这次他的面容清晰如生，指尖触碰戒指时溢出星光：“现在你才是阵灵。“话音未落，青石巷从戒指中展开，卖糖老翁的草靶上插着真正的冰晶花，三岁的自己蹲在墓碑前，用糖浆在青砖上画小兔子。

纪红绡的墓碑突然开满野花。纪无疚摘下戒指时，听到三百个时空的叹息。当第一只真正的蝴蝶落在锈心剑上时，她终于明白沧尘引的真谛——所谓永生，不过是把自己炼成一座温柔的牢，困住所有噬魂阵的恶，直到星辰都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