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谓的程序正义
正义不仅应得到实现，而且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加以实现，这就是所谓的程序正义。
1963年，埃内斯托·米兰达因涉嫌一起抢劫、强暴和绑架案被亚利桑那州凤凰城警局逮捕，在经过了两个小时的审讯以及被害人的指认后，他作出了有罪供述，并最终被判入狱50年。
在那之后，他多次向联邦最高法院上诉，最终因警方在审讯过程中，并没有事先告知米兰达他拥有沉默权，即人不得被强迫证明自己有罪的权利。
这一行为被认为是违反了法律中程序正义的原则，因此，审讯中所有的证词，皆被判定为非法证据，而埃内斯托·米兰达的案件被法官发回重审。
在那之后，米兰达警告成为了在任何的审讯之前，警方都必须主动对被讯问者做出的宣告，这也就是所谓的程序正义的一环。
而在现在，这种程序正义，正在危害着小蒂芙妮的生命，在获得针对卡米洛医疗中心的搜查令之前，托马斯·卡米洛有权拒绝警方的一切要求。
4月25日，下午两点，阿卡姆市警察局总部四楼。
卢克斜着身体，倚靠在副局长办公室外的墙面上，静静地听着从里面传出的争吵声。
“你问我要证据，我给出了证据，那么，我的搜查令呢？”
正拍着桌子向副局长发难的，是来自FBI的查理·特纳探员。
“冷静一点，特纳探员，我相信，路易会给我们一个解释的，当然，比起你的解释，我更想要的，是那张搜查令就是了。”
一边冷笑着一边催促的，是已经折磨了副局长整整一天的希尔达·兰道尔。
“……”
一言不发，只是无力地一次又一次按动着圆珠笔自锁开关，用来缓解内心焦虑的，则是APD分管警员行动与案件调查的副局长路易·瑞瓦尔。
卢克无奈地摇了摇头。
十五分钟前，他和特纳探员一起完成了对乔治·怀特的审讯，克丽丝夫人的问询则由同为女性的希尔达负责。
那并不是一场困难的审讯，被妻子怒斥之后的乔治·怀特，像是要向女儿赎罪一样，老老实实地交代出了他藏匿卡米洛医疗中心支付的封口费的地方。
留在怀特家房子附近的警员，很快就在怀特家车库里一块松动的地板下方，找到了那个装满现金的盒子。
这将会成为这起案件最关键的证据。
但这还不够，托马斯·卡米洛在每个选举年，都会向州议员提供六位数的竞选资金，这笔钱完全可以让他获得最大限度的庇护。
在搜查令被批准之前，他有足够长的时间，彻底摧毁残留的文件和数据资料。
但小蒂芙妮可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了。
“嗡——”
熟悉的振动声从口袋中传来，卢克摸出手机，低头查看起了信息。
发来短信的，是网名为“佐仓双叶（APD版）”的联系人，她顶着热门游戏中的橙发长发齐刘海美少女头像，发来的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小琴鸟，我这里有个坏消息。”
“杰弗里·沃克带着他的网站数据一起从网络世界里消失了，我们没能留下任何东西。”
还没等卢克做出回复，对方向他发来了一个可爱的卡通猫咪meme，两只带着粉色肉垫的小爪子在面前比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家伙或许是个变态，但他也是我见过删库跑路最快的程序员。”
“FBI那边的技术员触发了他留在底层代码里的警报机制，在那之前，我只来得及在后台搜索了小蒂芙妮的名字，她不在现有的交易名单里。”
谢天谢地。
卢克对着短信的界面发呆了几秒钟，现在，卡米洛医疗中心成为了最后的可能性。
“对了，你们那边怎么样？”佐仓双叶，或者说，技术支援组的特聘信息技术员维姬·普朗特，发来了新的消息。
“也不怎么样，”卢克回复道，“搞不到搜查令，就算明知道这件事和医院有关，也拿不到合法的证据。”
像是要安慰他一样，对方又发来了一张猫咪表情包。
还没等卢克想好要怎么回复她，一连串的文字就从屏幕底端冒了出来，快速向上攀升。
“哦……是的，程序正义。”
“但你知道吗？”
“著名的埃内斯托·米兰达，就是米兰达警告的那个家伙，他用程序正义推翻了第一次审判的结果，但警方很快就找到了其他的证据，在第二次审判中，他被判入狱11年。”
“米兰达在假释出狱之后没过多久，就在一次酒吧斗殴中被刺身亡，而杀了他的那家伙，利用他争取来的‘米兰达警告’行使了沉默权，最终被判无罪。”
“所谓的程序正义，并不都是罪犯的挡箭牌，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他们总是会犯错的。”
“别担心那家医院，就算他们把所有东西都删了，只要硬盘和服务器还在，我就有的是办法把数据弄回来。”
“不管是小蒂芙妮的病历，还是医院里其他小孩的，甚至是州议员本人的，都可以。”
卢克忍不住笑了，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维姬·普朗特现在的样子。
她一定是正在警局负一层的机房里，把空调开到最冷，再用厚厚的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亮得吓人的眼睛和十根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出这些文字。
对于一个高功能自闭症患者来说，这些叙述性的文字，已经是她凭借自己那微弱的共情能力，能想出的最好的安慰了。
就在这时，他的大脑仿佛受到了一次电击一般，闪过一道灵光。
“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的，还有一种可能性。”
卢克用最快的速度敲打着手机键盘，回复了一条短信。
“我有了新的想法，晚点再和你说。”
“谢了，维姬。”
……
下午三点。
希尔达·兰道尔迈着胜利的步伐，从副局长办公室中走了出来，视线与卢克相对的瞬间，她高高地扬起了右手，向整个世界挥舞着旌旗——那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的搜查令。
“我们赢了——虽然是暂时性的。”
“帮我联系技术支援组，我知道你和他们的那个技术员小姑娘关系不错，让她推荐一个靠谱的技术人员，来帮忙恢复被删除的数据。”
“我要狠狠地挖一挖卡米洛医疗中心的那摊烂泥。”
希尔达露出了一个可以被称之为残酷的笑容，看来，这家医院的行为确确实实地踩到了她的底线。
卢克走上前去，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那张有些沉重的纸片。
“听我说，希尔达，”他沉声说道，“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除了小蒂芙妮的资料外，我还需要和她同期在卡米洛医疗中心接受癌症治疗的，其他孩子的名单。”
“尤其是……在最近病逝了的那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