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细胞宇宙进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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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王

不知何年何月,在永夜笼罩的废土河畔,一团混沌的肉体悄然苏醒。

初生的它没有意识,只有吞噬与增殖的本能,它寄生在一头变异野兽的体内,贪婪地汲取宿主的养分,疯狂分裂,短短数日之间,野兽便化作一具干瘪的尸骸。

而它,也因宿主的死亡濒临凋亡。

就在它濒死之际,一头流浪的变异犬被血腥味吸引而来,在啃食野兽尸体时,变异犬的伤口接触了肉块,嗅到了生机,它瞬间侵入野犬的血管,在骨髓中扎根。

但这一次,它学会了克制,不再肆意吞噬宿主的养分,而是选择共生,甚至偶尔会反哺能量,修复野犬的暗伤。

这一切处于本能,就像是有些病毒,在演化过程中,会主动减少自己的致命性,从而获得更持久的传播机会。

它此时尚不清楚,自己走上了正确的进化道路,一次濒死就明白了共生,但那些同类就没那么好运,它们有的,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到宿主,便已经陷入了消亡。

它进化的很快,很快彻底掌控了这具躯体,但野犬也因此变得强壮,在废土的风中奔跑时,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它通过野犬的眼睛,第一次看清了这个荒芜的世界,那一瞬间,从它的血脉深处,它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恐惧。

它不明白这种恐惧是从何而来,只是本能地追求着更强大的力量,它遇到了自同类,毫不客气,就它们一一吞噬,或者说是本能的融合,因为并无彼此的区分。

本来,它可能会一直这么下去,然而,野犬的身体却很快达到了极限。

在某个寂静的夜晚,这具被过度改造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地。

但它并未像上次那样,被动等待下一个宿主的降临,这次,它选择了更为激进的方式——主动分化,凭借血脉中与生俱来的蓝图,它开始重塑自己的生命形态。

这并非出于智慧,而是本能,但却是个堪比生命第一次诞生时的奇迹。

黏稠的胶质逐渐拉伸,却不断崩塌重组,它的体表时而浮现出毛发,时而突起森森骨刺,最终定格成近似人类的形态。

如果忽略那过分修长的四肢,以及胸腔处如同深渊巨口般的裂隙。

这便是永夜中第一名伪人的诞生。

新生的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尚未成型的五官在面部蠕动重组,忽然,他的下颚扭曲的裂开,向天空发出一声嚎叫。

这是这个族群,对世界最初的宣言。

它开始在荒原上游荡,变异生物几乎不是他的对手,这倒不是它有多么强大,而是因为它很难被杀死,毕竟,不是什么生物被掏了心脏还能够活蹦乱跳的。

而且,每次受伤,它都会有意增强受伤的部位,借助这种能力,他所向披靡。

然而,它却感到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它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直到某一天,它遇到了一个人类。

在那一瞬间,某种根植于血脉深处的亲近被打开了,它立刻朝着那个人类扑了上去,眼中映出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然后,它就吃饱了。

它感到一阵可惜,却无法抑制血脉中翻涌的吞噬欲望,然而,在彻底消化完那个人类后,它竟获取了对方的部分记忆。

那些记忆让它第一次看清了自己:扭曲的躯体,过分延展的四肢、胸腔处狰狞的裂口,都与人类应有的模样格格不入。

它开始改变自己,变得更加接近人类,同时从其记忆中得知了一件事:

“聚...居...地...”

那似乎是人类聚集的地方,而它自然也是人类,所以它要去那里。

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它第一次踏入了人类的聚集地,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两侧,散乱着各种棚屋一类的居所,虽然是粗劣的建筑,却也让它感到无比新奇。

唯一令它困惑的是,某个人类看到他之后,都要尖叫地逃跑,可它明明已经变成了,和普通人类没有区别的模样了。

“一个脑袋、一副躯干、四条肢体...明明分毫不差,可他们为何仍要逃窜?”

它低头审视自己新塑造的躯体,胸腔的裂口已经缝合,四肢也尽可能地长的差不多,甚至于它还复制了皮肤的纹理。

它歪着头,颈部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试着打招呼:

“你好?”

它露出记忆中人类的微笑,下巴却在这时候脱落了,露出它口腔中数排参差不齐的尖牙,唾液顺着裂开的嘴角滴落。

不对...不对...

它焦躁地撕下自己的脸皮,这次要更小心地模仿,遇到困难时,应该要...

“救...救命...”

它完美复刻了那个行人的呼救,这一次,它做的很好,甚至连气音的颤抖都分毫不差,然而迎接它的却是人类的子弹。

它不被欢迎。

在漆黑的永夜中,它看着聚居地星星点点的灯火,露出了由衷的渴求。

它很快想到——既然人类不欢迎它,那么它为何不模仿成别人呢?

这个天才般的想法让它欣喜若狂,但是很快,它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个被模仿的人会出来指认自己。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嚼啊嚼...

次日,它悄然潜入聚居地,取代了一户人家的女主人。

它精确复刻了步态与声线,甚至模仿她轻抚鬓发的习惯性动作,然而当她丈夫推门而入时,脸上的原本笑容却凝固了。

看来...被发现了。

嚼啊嚼...

经过多次尝试,它终于学会了如何模仿,现在,它已经可以毫无破绽地取代另一个人,完全融入聚集地而不被发现。

它渡过了一段可以说是快乐的时光,然而,血脉中的吞噬本能却难以抑制,它开始偷偷地对聚集地里的人类下手。

终于有一天,当地的执法者找上了门。它看到那些家人的脸上满是恐惧,便显露出自己原本的形态,困惑地问道:

“我们不是家人吗?你们为什么要害怕我?”

回应它的是激烈的咒骂,那户人家毫不掩饰地告诉它,它是他们的仇敌。

这一刻它终于明白,通过模仿获得的身份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自己。

可它原本以为,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彼此之间至少会产生些许感情。

愤怒之下,它杀光了聚集地里的所有人。

它开始在废土上寻找可能的同伴。

然而,它所遇到的每一个个体都远不如它,甚至连和宿主共生都做不到,在人类聚集地中,似乎将其称之为癌化症。

它是唯一一个奇迹。

直到某一天,它在一处山洞中,发现了一块刻满神秘符号的石碑。

石碑上记录着真理。

真理的冲刷,给它带来了撕裂般的疼痛,同时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它从此成为了他。

这块石碑碎片蕴含的内容相当高深,记录着万物变化,相互作用的原理,不过,其中也是有着一些基础性内容的,他记得在人类中,将这一类内容称为化学。

借助石碑上的知识,他成功创造出了更多的伪人,但是他却发现,初生的伪人并无智慧可言,只有不断吞噬人类,它们才能逐渐成长,成为真正的智慧生命。

而且,即使最后成熟,依旧无法克制那诡异的吞噬本能。

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种本能并非来源于基因,而有更深层的缘故。

这也令他死了心,即使他能够改变自己的基因,变得远超正常人类的强大,但这“本能”却无从修改。

“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吗?从诞生之初便背负着不可饶恕的原罪?”

王俯视着脚下那堆蠕动的肉,它们有的肢体扭曲,有的皮肤下鼓动着不明肿块,还有的面容模糊,根本看不出人形。

这是他的实验,试着让伪人不吞噬人类,通过药物演化为人类的外貌。

显然,王的实验失败了。

一阵前所未有的厌恶感突然涌上王的心头,这种厌恶不仅是针对这些畸形的同类,更是针对整个伪人种族的存在。

——包括他自己。

“为什么...我们注定要以这样肮脏的方式来到这个世界?”

王的声音在地下洞穴中回荡,伪人们此起彼伏地呜咽,像是在回应王的疑问。

他抚摸着石碑,想到,石碑中的真理是否能够解答自己的疑问呢?

真理石碑向他揭示:世间万物皆有其源,既然伪人存在,必有其存在的源头。

王由此开始追溯伪人的起源。

他想要知道,它们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而被制造出来的。

王不明白使用真理石碑的禁忌,在对起源的追溯中,他逐渐癫狂,直到那一日,他发现了一处避难所废墟,被扫荡过多次,却向他揭露了一个惊人的真相:

“原来是这样...我们并非是罪恶的种族,而是先贤制造出来的新人类!”

王捧着陆昭留下的研究手稿,无比激动地想到。

陆昭的研究所被意图寻找真理石碑之人扫荡过多次,因此信息残缺不全,王通过这些仅存的信息,拼凑出了“真相”:

在大灾变之前,初代石碑拥有者,陆昭有感于人类的罪恶,于是创造出了原始干细胞,意图诞生更优秀的人类物种。

但是,在核爆中,原始干细胞却发生了变异,导致新人类未能如预想中演化,导致原本的新人类成为了“伪人”。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大灾变后,世界各地都陆续出现了癌化干细胞,这根本不是偶然现象,而是陆昭特地留下的“后手”

他让这些“进化之种”遍布全球,确保新人类能在任何地方诞生。

至于石碑被分为七块,那自然也是陆昭的安排,通过分散保存,避免真理石碑被旧人类势力获得,亦或者被人垄断。

“是旧人类肮脏的血脉污染了原始干细胞,才让新人类沦为如今的畸形。”

“是辐射扭曲了进化的道路,才让我们不得不以吞噬维系生存。”

“是世界拒绝接纳更高等的生命,才将罪孽的标签钉在我们身上!”

这便是“真相”。

王从此定下了目标。

他要成为新人类。

王研究出了一种药剂,能够补完伪人的缺陷,使其进化为新人类,然而,这种药剂的制造需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

每制造一份补完药剂,就需要消耗数百名旧人类的生命,而且补完过程中,还需要持续补充“旧人类”作为养料。

王认为,这是必要的牺牲,旧人类注定要成为新种族诞生的养分。

他意识到,新人类的数量必定要少于旧人类,与其让新人类彻底代替旧人类,不如换一种方式,让新人类统治旧人类。

他令一批伪人进化为了新人类,依靠强大的武力,得到了旧人类的依附,成立了一个全新的势力,钢铁王座就此诞生。

而在王座的崛起过程中,许多旧人类相当活跃,这让王意识到,可以挑选旧人类,让他们获得进化为新人类的资格。

于是,他精心研制出了一种秘药,其中蕴含着王的细胞——如今进化程度最高的新人类,足以作为诱导进化的药引。

服下秘药者,将被钢铁王座视为新人类的候选者,只要能够通过考验,便会被王座接纳,正式成为新人类中的一员。

但是,变异者不在此列。

正如人类本能地排斥变异者,王也秉持着相似的偏见。

在他眼中,那些畸变的躯体,象征着旧人类基因中最为劣等的部分。

那些变异者,他们的血脉已经被旧人类彻底污染了,让变异者进化为新人类,是对真理,还有对人类种族的亵渎!

王也没打算,让所有伪人都进化为新人类,在成功进化后,他已将旧人类、无智伪人和变异者,都视为了低劣种。

王站在钢铁王座的高台,俯视着脚下灯火稀疏的废土,缓缓转过了身:

“传我的命令,从今日起,所有变异者都将被列为‘污染种’,任何庇护变异者的聚居地,都将被视为王座的敌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新人类狂热地应和着王的命令,在他们心目中,王便是新世界的神。

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望向窗外的永夜,在他目光无法企及的废土深处,无数变异者正蜷缩在阴暗的角落,瑟瑟发抖。

他们还不知道,一场针对变异者的灭顶之灾,已经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