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采买（求追读）
稻平复下来，看着黍：“季弟，娘亲让我问问你，你的田与地如何处置？”
这次黍立功，得爵两级，分得四顷田四宅地，如何处置，还须黍拿主意。
“伯兄，地分得如何？”黍问道。
“呵呵。”稻未语先笑，满意极了：“好！好得很！全是上等良田。”
红河流域田地肥沃，而又地广人稀，良田众多，上等良田却不多，黍能分得四顷上等良田，的确是值得欢喜的事了。
“良田的话，你看着处置吧。能自己就种自己种，若是不能就租出去也成。”这个时代，也有人的地不够种，租他人的地种，比如陈胜就曾经如此。故，黍的地并一定非要自己种。
“嗯。”稻问道：“那地呢？”
地，是不是指良田，是指宅基地。
秦朝的宅基地与现代不同。
现代的宅基地，就是指修建房屋供人居住。秦朝的宅基地，不仅包括人的居所，还包括鸡埘、猪圈、牛圈、羊圈、果园、菜圃、谷仓……等农家必不可少配套建筑。
若是不能立功得爵受赏，只是基本的宅基地的话，会显得很是拥挤，想要多建点东西都不可能。
黍得到四块宅基地，合在一起，面积不小了，完全可以建起大房子，再建鸡埘猪圈牛圈羊圈果园菜圃谷仓……
“先不建，过段时间再说。”黍的目标可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而是要有安身立命的本钱，目下用不着建。
稻双手抱拳作别：“季弟，你的意思我已知晓了，我这就回去向娘亲复命。”
黍的老家在大榆乡小园里，离交祉县城超过了百里，路程不短，稻想要早点赶回去。
“伯兄且住。”黍叫住稻：“赏钱，你一并带回去。”
“赏钱？几多？”稻有些意外。
“不多，五千钱。”黍如实回答。
“五千钱？还不多？”稻的眼珠子差点瞪掉了。
五千钱，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一笔巨款了。
黍向炳告假，租了一辆牛车，和稻一起，把五畚钱搬到牛车上。然后，离开县营，直奔北市而去，他想要买些东西，让伯兄带回去。
交祉城很大，周回五十余里，有南北两市。
北市，离县营不远，就在县营西侧。出了县营，朝西而去。
县营位于中城区，道路纵横交错，把中城分隔成一个个豆腐块状的方形，每一个方形就是一个坊，有一道高墙围住，不知坊里光景。
北市占地不小，足有十五个坊那么大。
市门宽大，可供十余辆牛车进出。上方一块匾额，上书“交祉北市”。
门口，有令吏值守，对于进入北市的人进行查验。
“拿来。”令吏冲黍和稻二人伸出右手。
黍从怀里掏出一块竹板，上面有黍的素描头像，以及家庭住址，这是照身帖，也就是最早的身份证，递给令吏。
令吏看过，把照身帖递还给黍。
黍小心收好。
在秦朝，没有照身帖，寸步难行，什么事也做不了。
商君发明了照身帖，然，他因为无照身帖，不能住店，不能出逃，最终被车裂了。
就有了“作法自毙”这个成语。
“后人就爱脑补。”黍想到后人有关照身帖的说法，觉得很是可笑。
后人说，秦朝的照身帖不防水，遇水就会脱墨掉字，秦朝因此冤杀了很多百姓。
纯属瞎扯。
黍第一次接触到照身帖，就发现照身帖不仅经过防水处理，还经过防伪处理，想要伪造可不容易。
想想也是，若是不能防水的话，见水就脱墨掉字，还不人人都可以伪造？
还能起到证明身份的作用？
稻不仅出示了照身帖，更是出示了一份爰书，就是由里正开具的公文，相当于后世的路引、介绍信。
若是没有这公文，也不能出行。
没事在家里呆着，在外面晃荡甚？
这就是秦朝的理念。
坐着牛车，进入北市，只见里面分成不少坊，四四方方，跟豆腐块似的。与外面的坊不同的是，没有围墙。
市场以外的房屋，清一色的坐南朝北，门窗朝北开，此为“北向户”。
何为北向户？
每一坊上的房屋朝向四个方向，以临街为宜，没有方向要求。
做买卖嘛，这样最方便。
黍带着稻，来到一间成衣铺，想要给娘亲买衣物。
“季弟，你休要乱用钱。”稻脸色一肃：“成衣太贵了，买些麻，我们自己纺自己做。”
秦朝百姓穿的衣服，是用麻纺成布，就是麻布，称为“褐衣”。
成衣虽然方便，然，很贵，要贵出一倍。
“伯兄，你也不想想，娘亲多大年纪了，眼睛不好使，还要纺线织布，岂不更累了？”黍坚持。
“不是还有你嫂子么？”稻摇头。
“伯兄，嫂子也很累了。”黍诘问：“你也不想想，嫂子每日天不亮就起来，舂米做饭，那是何等之苦累，哪有时间纺线织布。”
秦朝的生产力低下落后，百姓想要吃到米饭，难度很大。稻子收回来了，如何脱粒是个大问题，方法很原始，要么摔打，要么碾子，要么用链枷砸。脱粒下来，还不能直接食用，还需要去壳。
去壳技术，就是最原始的舂米，用木杵对着石窝，一下一下的舂。
这是秦朝最苦的体力活之一，秦朝官方用来惩罚女罪犯。
以黍亲身体验得出的结论：“舂一顿米，手臂都要折断了。”
稻：“……”
黍给娘亲买了一件大红的丝衣，花了百多钱。然后，给伯兄仲兄两个嫂子，以及侄儿侄女都买了一件褐衣，算下来近五百钱没了。
“太奢侈了。”
“太贵了。”
稻抱着衣物，跟在黍身边，一个劲的抱怨。
一口气买近五百钱的衣物，于稻来说，平生头一回遇到，他心头在滴血。
黍没有理睬稻，右手中拿着一块有四个锯齿状的小木板，这就是“契”。按照秦律，购物达到百钱，就要给契。
契，就是一个带有锯齿状的木板，每一个齿就是一百钱，黍购买了四百多钱的衣物，临走的时候，店铺掌柜就给他这块木板。
类似于现代社会的小票。
在一日内，若是发现质量问题，可以去告奸。
若所告属实的话，会获得丰厚赏赐，成衣铺掌柜会受到严惩。
若所告不属实的话，黍就会“诬告反坐”，受到严厉惩处。
“秦人，人人都是法律通，不念段秦律没法活。”黍收回契，有些想笑。
在他付钱后，掌柜当着他的面念道：“为作务及官府市，受钱必辄入其钱缿中，令市者见其入，不从令者赀一甲。”
缿，就是当时的小口径陶制贮钱罐，易进难出。
北市里的店铺，是清一色的官府市，故，依《关市律》收钱后，要当着购买者的面，把钱放进缿中。
到了下市时，自有令吏前来收走入账。
“走，买肉去。”黍看着不远的肉铺。
“肉？”稻狂吞口水，以极大的毅力摇头：“季弟，你休要胡乱花钱。商君有言‘贵酒肉之价，重其租，令十倍其朴’，肉太贵了。”
“商君真是个老阴币。”黍听在耳里，不住摇头，在心里腹诽商君。
秦朝的酒肉很贵，十倍的高价，这是商君故意抬高酒肉之价，为后面的爵位打基础。
谁不想食肉？
想要食肉的话，买是不可能买的，十倍其价，偶尔买一次还行，时常买，再大的家业都撑不住。
只能自己养了。
自己养的话，需要粮吧？
想要有粮，就得有地；想要有地，就得有爵位；想要有爵位，就得立功；想要有功，就得上阵杀敌。
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
故，秦人只能上阵杀敌。
秦国由是兵强，以一敌六，越战越强，历经百年，席卷天下，混一宇内。
在黍坚持下，买了十斤肉干，花了五百钱。
“好贵啊。”稻左手抚着胸口，脸色发白，仿佛不是付了五百钱，而是割了他的心头肉似的：“季弟，你真是不把钱当钱。”
五百钱，相当于秦朝成年男子做苦工两个月的工钱了，不是一般的贵，是贵得吓死人。
秦朝的十斤，相当于现代的五斤。
“伯兄，你不能这样说。”黍不接受他的指责：“你也不想想，娘亲多大年纪了？无肉怎行？还有，侄儿侄女那么小，无肉可不行。”
想到自己的儿女，稻哑口无言。
黍还想带着稻到食肆去吃一顿，心疼钱的稻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了，他带着干粮的，路上啃点就成。
黍只能应允，把稻送走，这才回县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