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泣血谷前劫
黑齿部落的劫气“雾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粗暴撕开。墨陵青灰色的身影立于营地中央,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威压让低空蠕动的灰绿寄生丝线都为之凝滞、蜷缩。他并未多看匍匐在地、如同蝼蚁的部落众人一眼,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寒锥,穿透窝棚的阴影,钉在浑身浴血、痉挛不止的林默身上。
“走。”一字吐出,如同九幽寒风吹过,不带丝毫情绪。
林默残破的躯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从冰冷兽皮上扯起!血莲锁元禁的禁锢剧痛与精血抽离感骤然加剧,如同无数冰冷的毒针瞬间刺穿骨髓!他闷哼一声,污血顺着嘴角溢出,踉跄一步,右腿膝盖内侧的血莲烙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贪婪地悸动着,几乎要将他整条腿骨扯向墨陵的方向。
麻木的老妇如同被丢弃的破布,无声退开。
林默艰难地稳住身形,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右腿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低垂着头,沾满血污的乱发遮住了大半面容,唯有那双眼睛,透过发丝的缝隙,冰冷地扫过营地。
劫气感知虽因剧痛和禁制压制而模糊,却依旧如同无形的蛛网铺开。营地中央,藤巫祭枯槁的身躯在暗红兽皮上微微起伏,深陷的眼窝中,那两点幽绿毒火死死“钉”在他身上,如同附骨之疽的劫气魂钉正持续散发着阴冷的窥探与贪婪。林默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周身的气息流转,甚至神魂的些微波动,都被这张无形的钉网捕捉、传递向那巨大的灰绿毒瘤核心。
墨陵袍袖一卷,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住林默,如同提着一件沉重的货物,化作一道青灰色流光,瞬间冲破部落上空粘稠的劫气“雾瘴”,投向莽莽黑齿林深处。速度快如鬼魅,只留下部落营地死一般的寂静,以及藤巫祭眼中那愈发幽深难测的毒火。
黑齿林在脚下飞速倒退,参天古木扭曲的枝干如同无数伸向天空的鬼爪,浓郁的瘴气与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林默被裹挟在墨陵的遁光中,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铁钳禁锢,动弹不得。右腿血莲禁制的悸动愈发强烈,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疯狂地指引着方向。左臂冰层下的魔气也在躁动不安,冰面裂纹细微蔓延,透出嗜血的渴望。
泣血谷的方向!
不知飞遁了多久,周遭的林木愈发稀疏、扭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色泽,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却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铁锈腥气。这腥气古老而沉重,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杀伐与怨戾。
终于,墨陵的遁光在一处断崖前骤然停下。
断崖之下,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如同巨大伤疤般撕裂大地的深谷!
谷中并非寻常山涧。目光所及,尽是粘稠如浆、暗红近黑的血煞浓雾!这雾气翻滚涌动,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淌,隔绝了一切视线与神念的探查。浓雾深处,隐隐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若有若无的凄厉哭嚎、以及沉闷如擂鼓般的……心跳?!
那心跳声并非单一,而是如同千万颗心脏在血雾深处同时搏动,沉重、粘滞,每一次搏动,都引得断崖边缘的碎石簌簌滚落,更引动林默右腿血莲烙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磅礴血煞!左臂冰层下的魔气更是发出无声的咆哮,冲击得冰面裂纹密布!
“泣血谷……”墨陵冰冷的声音响起,目光如同万载寒冰,投向那翻滚的血煞浓雾深处,“上古封神一役,殷商一支血战殉国的玄甲锐士,埋骨于此。万载怨戾不散,精血煞气融地脉,自成绝域。其核心处,便是那支玄甲锐士统帅的埋骨秘窟,亦是我截教……当年布下的一处暗手。”
截教!墨陵第一次亲口点破自身根脚!虽语气平淡,但那“暗手”二字,却透着一股冰冷刺骨的漠然与算计。
林默心头剧震,劫气感知艰难地探向谷口翻腾的血煞浓雾。甫一接触,一股狂暴、混乱、蕴含着无尽杀伐怨念的煞气洪流便狠狠冲击而来!感知瞬间如遭重锤,眼前幻象丛生:残破染血的玄甲、折断的青铜戈矛、扭曲嘶吼的战士面孔……无数惨烈战争的碎片疯狂涌入识海!
他闷哼一声,强行切断感知,脸色又白了几分。这泣血谷的血煞,比阴磷蟒毒煞狂暴凶戾百倍!更蕴含着一丝上古战魂的残念,足以侵蚀神智!
“谷口血煞,乃天然屏障,亦是淬炼煞骨的绝佳资粮。”墨陵的目光落在林默右腿那枚剧烈悸动的血莲烙印上,“血莲锁元禁,可引煞淬骨,亦可锁你精元。入谷后,引煞入体,助吾破开秘窟外围禁制。若敢有异动……”他指尖一缕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青芒一闪而逝,其锋锐之意让林默左臂被冰封的魔气都瞬间死寂,“形神俱灭。”
命令下达,毫无转圜余地。
林默沉默地站在断崖边缘,粘稠的血腥气灌入鼻腔,谷中翻滚的血煞浓雾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他缓缓抬起头,乱发下那双眼睛,冰冷地扫过墨陵毫无表情的侧脸,又投向那翻腾的血雾深处。一丝混合着剧痛、压抑与冰冷决绝的凶戾,在眼底深处悄然凝聚。
就在这时——
“桀桀桀……好浓的血煞!好一具上佳的炼尸材料!”一阵如同夜枭嘶鸣般的怪笑,突然从断崖另一侧的扭曲怪木林中传来!
话音未落,三道裹挟着浓郁尸腐臭气的黑风,如同鬼魅般从林中卷出,落在断崖之上,恰好与墨陵、林默形成三角对峙之势。
为首者,是一个身着破烂道袍、形如骷髅的干瘦老者。他眼窝深陷,闪烁着两点惨绿的鬼火,手中持着一杆白骨幡,幡面由无数细小人骨拼凑,散发出浓郁的怨魂戾气。其身后,跟着两具浑身长满绿毛、獠牙外露、散发着浓烈尸臭的狰狞僵尸,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林默,流露出贪婪的食欲。
“枯骨道人?”墨陵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冰冷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厌恶,“滚开。此地之物,非尔等旁门左道可觊觎。”
“嘿嘿,墨陵道友好大的口气!”枯骨道人惨绿的鬼火眼珠扫过墨陵,掠过一丝忌惮,但当目光落在气息萎靡、浑身是血、右腿还闪烁着诡异血莲烙印的林默身上时,贪婪之色大盛,“贫道不过是路过这黑齿林,闻着这冲天血煞与上好血食的味道而来!这小辈一身精血煞气充盈,更被道友以秘法淬炼,正是炼制‘血煞尸傀’的无上宝材!道友既用他引煞破禁,想必凶多吉少,不如将他赠予贫道,结个善缘如何?”
枯骨道人!林默脑中瞬间闪过藤巫祭记忆中关于黑齿林外围凶人的零星信息:盘踞在黑齿林边缘阴尸洞的金丹邪修,以炼尸御鬼著称,手段阴毒残忍,喜食活人精血淬炼尸傀!
就在枯骨道人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默劫气感知猛地一跳!他清晰地“看”到,枯骨道人身上并无藤巫祭那种灰绿劫气寄生丝线,但其头顶三尺虚空,却盘旋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呈现出污浊暗红色的劫气旋涡!这旋涡充满了血光之灾、横死暴亡的凶戾气息!此刻,这团暗红劫气旋涡正因枯骨道人对林默的贪婪觊觎,以及与墨陵的对峙,而剧烈翻腾,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劫气化形!死兆临头!
几乎同时,枯骨道人身后的空间,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一道极其隐晦、却带着堂皇锐金之气的剑光,如同蛰伏的毒蛇,无声无息地撕裂空间,直刺枯骨道人后心!剑光未至,那股洞穿一切的锋锐之意已让枯骨道人惨绿的鬼火瞳孔骤然收缩!
“鼠辈敢尔!”枯骨道人怪叫一声,反应亦是极快!手中白骨幡猛地向后一挥,幡面上无数细小骨片瞬间脱离,化作一面惨白的骨盾挡在身后!同时,他身旁两具绿毛僵尸咆哮着扑向剑光袭来的方向!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惨白骨盾瞬间被那道锐金剑气洞穿!剑气余势不衰,狠狠斩在一具绿毛僵尸的胸膛!僵尸坚硬如铁的躯体如同朽木般被斩开大半,污黑的尸血喷溅!但剑气也被僵尸的尸煞之气和骨盾阻了一阻,显露出身形——竟是一个身着青色劲装、面容冷峻、背负剑匣的青年修士!
青年修士一击未能竟功,身形如电般后撤,避开另一具僵尸的扑杀,落在断崖另一侧,与枯骨道人和墨陵形成新的三角之势。他目光如电,冷冷扫过枯骨道人,当看到墨陵时,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最后目光落在林默身上,尤其是在他那条闪烁着血莲烙印的右腿上停留了一瞬,眉头紧锁。
“殷郊太子座下,剑卫,凌风。”青年修士声音冷冽,如同金石交击,“奉太子法旨,探查此地上古血煞异动。枯骨老魔,你在此作甚?”他虽质问枯骨道人,但警惕的目光却更多落在气息深不可测的墨陵身上。
殷郊!商纣王之子!封神榜上有名,后为值年岁君太岁之神!他竟也派人来了!
枯骨道人挡下一剑,惊魂未定,看着被重创的僵尸,惨绿鬼火跳动,厉声道:“凌风小辈!你阐教门人,也敢来管老祖的闲事?这泣血谷乃无主之地,老祖想来便来!”他嘴上强硬,身形却悄然向墨陵方向靠了靠,显然对那突然出现的凌风极为忌惮,更想祸水东引。
三方对峙!气氛瞬间紧绷如弦!
墨陵自始至终,如同局外人般冷眼旁观。当凌风报出“殷郊太子”名号时,他深不见底的眸中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寒冰裂痕般的波动。他并未理会枯骨道人的小动作,目光依旧落在翻滚的血煞浓雾深处,仿佛眼前这两人的争斗如同蝼蚁相争,不值一哂。
然而,林默的劫气感知,却死死锁定了枯骨道人头顶那团剧烈翻腾、几近爆发的暗红劫气死兆旋涡!又瞥了一眼凌风身上那锐利纯粹、却也隐含一丝孤军深入之危的青色气运(远不如护体金光堂皇,却带着一股锋锐的坚韧),最后,他的感知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在墨陵周身那看似平静、实则如同万载寒渊般深沉的截教气运之上——那是一种被天道厌弃、带着破灭与疯狂挣扎意味的、深青近黑的庞大气运!
枯骨道人劫气临头,死兆已显!
凌风孤身犯险,气运锋锐却单薄!
墨陵深不可测,如同择人而噬的寒渊!
而自己……身负双重禁制,血莲烙印贪婪悸动,如同随时会爆开的毒囊!
就在这千钧一发、三方气机相互牵引牵制、枯骨道人头顶死兆劫气旋涡即将爆发的瞬间——
林默动了!
他没有冲向任何人,也没有试图逃跑!在墨陵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在枯骨道人贪婪的窥视中,在凌风警惕的审视下,他猛地向前踉跄一步,整个人如同失控般,直直朝着断崖之下、那翻滚着恐怖血煞浓雾的泣血谷口——跌落下去!
“啊!”一声短促的、充满了痛苦与惊惶的嘶吼从他喉咙里挤出!仿佛是因为重伤失控,又仿佛是禁制反噬!
“小辈找死!”枯骨道人下意识惊呼,眼中贪婪更盛,以为林默要逃入血雾!
凌风眉头一拧,身形微动似要阻止。
唯有墨陵,冰冷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他瞬间就察觉出林默这“跌落”的时机、角度,乃至那声嘶吼中蕴含的一丝……刻意!
“哼!”墨陵一声冷哼,正欲出手禁锢。
然而,就在林默身体即将彻底坠入谷口翻腾血煞浓雾的前一刹那——
异变陡生!
跌落中的林默,那一直低垂、被乱发和血污遮掩的面容猛地抬起!一双眼睛再无半分惊惶痛苦,只剩下冰冷到极致的、如同洪荒凶兽般的凶戾与算计!
他那只被冰封的、灰败龟裂的左臂,毫无征兆地动了!
并非攻击,而是五指如钩,带着一股决绝的、自毁般的狠厉,狠狠抓向自己右腿膝盖内侧——那枚剧烈悸动、散发着刺目血光的血莲锁元禁烙印的核心!
目标,正是心神推演中暴露出的、那被重重符文包裹的能量枢纽莲心!
嗤啦!
皮肉撕裂的声音令人牙酸!灰败的皮肤被他自己硬生生撕开!鲜血喷溅!但林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他那沾染着自己鲜血、缠绕着冰封魔气的五指,如同最精准的毒牙,无视了禁制爆发的恐怖禁锢剧痛和精血抽离感,狠狠刺入了血莲烙印深处!
就在指尖触及那能量枢纽莲心的瞬间——
林默心脉深处,那点微弱到极致的护体金光,被他以濒死的意志强行点燃!并非爆发,而是将最后一丝纯粹坚韧的功德之力,如同引线般,沿着撕裂的伤口,狠狠“注入”到那枢纽莲心之上!
嗡——!!!
血莲烙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的血光!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墨陵留下的冰冷意志与符文结构,在功德金光这“异物”侵入核心枢纽的刹那,瞬间引发了剧烈的道则冲突!整个禁制结构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致命的紊乱!
就是这亿万分之一瞬的紊乱!
林默那刺入烙印核心的左手五指,缠绕的冰封魔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在功德金光引爆的混乱中,在血莲禁制自身能量失控的间隙里,一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毒龙涎剧毒、万秽毒引邪气、以及吞噬奎残念的狂暴魔气,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撕裂的伤口,狠狠灌入了血莲烙印的枢纽核心!
“吼——!”一声非人的、混合着痛苦与极致凶戾的咆哮从林默喉咙深处炸响!
他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黑色火炬!右腿血莲烙印爆发出混乱扭曲的血光与魔气!一股远超他自身境界的、狂暴混乱的能量波动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这股力量并不受他控制,反而带着强烈的毁灭性,如同即将自爆的煞气球!
而这股毁灭性能量爆发的方向,并非对着深谷,而是——被林默身体下坠的势头牵引着,如同失控的陨石,狠狠砸向了断崖边缘、距离他最近、头顶死兆劫气旋涡已沸腾到极点、正因他这突然“自毁”而惊愕失神的——枯骨道人!
“什么?!”枯骨道人惨绿的鬼火瞳孔瞬间缩成针尖!他万万没想到,这看似随手可得的“血食”,竟在坠崖前爆发出如此诡异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更没想到这股力量会如同跗骨之蛆般锁定他砸来!
他头顶那沸腾的暗红死兆劫气旋涡,如同被投入火星的炸药桶,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劫气牵引!祸从天降!
“混账!”枯骨道人惊骇欲绝,只来得及将白骨幡挡在身前,仓促催动全身尸煞之气!两具绿毛僵尸也咆哮着挡在他身前!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在断崖边缘响起!
混乱的血光、暴走的魔气、惨白的骨煞、污黑的尸气……瞬间混合成一团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将枯骨道人及其两具僵尸完全吞没!恐怖的冲击波横扫而出,断崖边缘的岩石大片崩裂塌陷!
烟尘碎石混合着狂暴的能量乱流冲天而起!
凌风脸色剧变,身形暴退,锐利的剑气护住周身,死死盯着那团毁灭风暴的核心,眼中满是惊疑。
墨陵立于原地,青灰道袍在狂乱的气流中纹丝不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那团爆炸的毁灭风暴,冰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微微眯起的眼角,泄露出其心底一丝被蝼蚁算计的……凛冽杀机!
风暴中心,隐约传来枯骨道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我的……尸……不——!!!”
惨嚎声戛然而止!
当烟尘与混乱的能量稍稍散开,断崖边缘的景象显露出来。
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原地,边缘岩石呈现熔融状。坑洞中心,只剩下一杆断裂的白骨幡碎片,以及几块散发着焦臭的绿毛僵尸残骸。枯骨道人……已然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而林默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断崖之下那翻滚不息、如同巨兽之口的血煞浓雾之中。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狂暴魔气与混乱血煞的气息,以及断崖边那巨大的坑洞,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惊变与……凶戾的反噬一击!
“好狠的手段……好决绝的心性!”凌风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深不见底的血煞浓雾,又忌惮地瞥了一眼气息深沉的墨陵,身形悄然又退后了几步,手中剑诀暗扣,警惕到了极点。
墨陵缓缓收回目光,望向那吞噬了林默的谷口血雾。冰冷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弧度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发现“工具”超出预期、变得更有“价值”的、冰冷的……兴趣。
“煞兵……你很好。”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风吹过断崖,“本座便在秘窟……等你引煞而来。”话音未落,青灰色身影已化作流光,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翻滚的血煞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断崖之上,只剩下凌风一人,面色凝重地看着那深不见底的血谷,又看了看枯骨道人消失的大坑,最终目光投向林默消失的谷口方向,低声自语:
“身负诡异禁制,引煞入体,坠入此等绝地……还有那截教弃徒……此人,是生是死?若生……是敌是友?”他摇了摇头,不再停留,身化剑光,警惕地绕着断崖探查起来。殷郊太子的任务,尚未完成。
翻滚的血煞浓雾之下,林默的身体如同破败的麻袋,被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裹挟着,狠狠砸在谷底粘稠如沼泽般的暗红血泥之中!
“噗!”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污血狂喷而出!眼前彻底被浓稠的血色覆盖!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意识!
右腿膝盖处,血莲锁元禁的烙印核心一片狼藉!皮肉被他自己撕裂,深可见骨!更可怕的是,那枢纽莲心处,护体金光引爆的功德之力、失控的禁制能量、灌入的狂暴魔气……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疯狂冲突、撕扯、湮灭!每一次冲突,都如同在他腿骨深处引爆一颗炸弹!整条右腿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彻底粉碎!血莲烙印的光芒混乱明灭,那沉重的禁锢之力虽然因核心紊乱而大幅削弱,但带来的痛苦却百倍加剧!
左臂的冰封更是在爆炸反噬和魔气被大量抽离灌入右腿的冲击下,冰层彻底崩碎!残余的毒魔混合物失去了大部分魔气的压制,如同脱缰的毒龙,混合着爆炸冲击的内伤,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经脉和心脉!半边身体瞬间麻痹,冰冷暴虐的魔念疯狂侵蚀着摇摇欲坠的神智!
而更致命的,是外界!
粘稠、冰冷、蕴含着无尽杀伐怨念和侵蚀之力的上古血煞,如同亿万根带刺的毒藤,顺着撕裂的伤口、口鼻、毛孔,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这些血煞之气狂暴无比,远比阴磷蟒毒煞凶戾百倍!它们如同无数细小的、燃烧着怨火的刀片,在经脉血肉中横冲直撞,疯狂地破坏着一切生机!同时,无数上古战士战死的惨烈画面、无尽的怨毒嘶吼、金铁交鸣的杀伐之音,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的识海,要将他彻底拖入疯狂与毁灭的深渊!
内外交攻!魔噬反扑!血煞蚀体!识海崩乱!
林默的身体在粘稠的血泥中剧烈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带出大片的污血和破碎的组织。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船,随时会被彻底撕碎、淹没。
死亡,前所未有的清晰!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死亡深渊边缘——
一股源自洪荒最本源的、被死亡和剧痛逼到极致的凶戾与不甘,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在他灵魂的最底层轰然爆发!
“吼——!!!”
一声不似人声、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咆哮,从他满是血沫的喉咙里挤出!那双被血煞染红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深处,再无半分属于前世消防员林默的温良与迟疑,只剩下最原始、最冰冷的——求生!与吞噬!
劫气感知在死亡的刺激下,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晰与敏锐!
他不再试图去压制、去抵抗!而是如同最贪婪的饕餮,将劫气感知疯狂地刺入体内那一片混乱的战场!
右腿深处,那新生的暗金骨纹,在血莲禁制核心紊乱、禁锢之力大减的刹那,在狂暴血煞涌入的刺激下,如同濒死的猛兽嗅到了血腥,竟爆发出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吞噬本能!它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如同受伤的狼,张开布满獠牙的嘴,开始主动地、疯狂地撕咬、吞噬那些涌入体内的狂暴血煞!
虽然每一次吞噬,都引来更剧烈的痛苦(血煞狂暴,骨纹受损),虽然吞噬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血煞破坏的速度,但这股微弱却顽强的吞噬之力,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光!
同时,左臂残余的毒魔混合物,在失去了大部分魔气后,那剧毒与邪秽的本质,竟也开始本能地侵蚀、同化涌入的部分血煞!如同毒藤缠绕上新的养料,虽然过程同样痛苦万分,却也在混乱中形成了一种扭曲的平衡!
而心脉深处,那点几乎熄灭的护体金光,在这内外交攻、灵魂濒临崩溃的绝境下,竟被那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求生凶戾所引动,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芒!这光芒无法驱散血煞,却如同一层坚韧的薄膜,死死护住了他识海最后一点清明,抵抗着那无尽怨念和杀伐之音的侵蚀!
吞噬!侵蚀!守护!
三种截然不同的本能,在这死亡熔炉中,以林默濒死的躯壳为战场,以一种极其混乱、极其痛苦、却又诡异维持着微妙平衡的方式,强行运转起来!
劫气感知如同最冷静的旁观者,清晰无比地映照着体内这惨烈而混乱的“自救”图景。每一次骨纹对血煞的吞噬,每一次剧毒对血煞的同化,每一次金光对识海的守护,都化作最原始、最本能的“道痕”,被强行烙印在他濒临溃散的意识深处!
痛苦,成了最残酷的老师。
死亡,成了最有效的催化剂。
林默的身体在血泥中停止了剧烈的抽搐,却依旧如同破风箱般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和内脏碎块。他艰难地抬起头,粘稠的血浆从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周围翻滚的、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红血煞浓雾。
劫气感知艰难地向外延伸,穿透浓雾,隐约捕捉到这片谷底的轮廓。嶙峋的暗红色怪石如同染血的巨兽骸骨,散落其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和铁锈味。
就在他前方不远处,一片相对平坦的、由暗红色砂砾铺就的地面上,赫然散落着几具扭曲变形的尸体!从残留的破烂道袍和焦黑的骨片来看,赫然正是枯骨道人那两具被爆炸波及、又被谷底血煞侵蚀的绿毛僵尸残骸!
而在那残骸旁边,一个沾满血泥的、灰扑扑的兽皮袋半掩在砂砾中。
林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劫气感知清晰地“看”到,那兽皮袋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枯骨道人同源的尸煞之气!更重要的是,袋子本身似乎由某种异兽皮鞣制,竟能在如此浓烈的血煞环境中保持基本完好,隔绝了大部分气息!
枯骨道人的……储物袋?!
一个金丹邪修的身家!
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存本能的渴望瞬间压过了剧痛!林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声,被血煞侵蚀得千疮百孔的残躯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如同濒死的蜥蜴,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和那条剧痛混乱的右腿,在粘稠的血泥中,朝着那灰扑扑的兽皮袋,一寸寸地……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