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仙门之路(1)
魂印觉醒后,陈曦感觉整个世界都清晰了些许。那股盘踞在背脊的温热,像一盏微弱的灯,不仅驱散了噩梦残留的寒意,更让他对祖传刀法的每一式劈砍、每一次呼吸吐纳都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契合。
他能更敏锐地捕捉到刀锋破空的风声,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一丝丝稀薄灵气艰难渗入体内的微弱轨迹。
“腰马合一!力从地起!斩!”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村口的空地上已响起陈风严厉的喝声。
陈曦紧抿着唇,小脸绷得紧紧的,手中那柄略显沉重的“守陵”猎刀在他手中划出一道道带着微弱气流的弧线。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干燥的泥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与以往不同的是,每一次挥刀,他脊背上的魂印都会传来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暖流,仿佛在呼应着他的意志,让疲惫的肌肉获得一丝支撑。
“好!”陈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记住这种感觉!魂印不是摆设,它是你血脉里的力量,是你意志的延伸!把它融入你的刀,你的呼吸!”
“是,阿爹!”陈曦喘息着收刀,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他能感觉到,那股微热的力量正随着他的意念,缓慢而坚定地流淌向握刀的手臂。
然而,村外日益频繁的异动,像阴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昨日,村西头的陷阱又捕到了一只形似豺狼、爪牙却异常锋利的低阶妖兽,那腥臭的气息和狰狞的死状,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心头一沉。李家坳的惨剧阴影,从未如此迫近。
这天傍晚,夕阳将守陵碑染成一片暗金。陈风没有带陈曦去练刀,而是将他单独叫到了石碑前。篝火的光芒在远处跳跃,映照着父子俩同样严肃的面容。
陈风解下腰间那柄陪伴了他半生、刃口已有些许磨损却依旧锋利的猎刀。刀身靠近护手处,几道原本应蕴含灵光的符文,如今只剩下浅浅的刻痕,黯淡无光。他又从脖颈上解下一块玉佩。玉佩不大,色泽是温润的乳白,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只在中心处有一道极其细微、仿佛天然形成的暗红色细纹,触手微温。
“曦儿,跪下。”陈风的声音低沉而庄重,带着一种传承千年的仪式感。
陈曦依言,双膝跪在冰凉的石碑前,他能感觉到石碑仿佛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共鸣,与他背脊的魂印、胸前的玉佩隐隐呼应。
陈风将猎刀横放在陈曦面前粗糙的石面上:“此刀,名‘守陵’!乃我先祖追随昊天帝,饮妖血、护帝陵之刃!其上符文曾可勾连魂印,感应陵寝方位,如今虽灵气尽失,光华不再,然刀魂未灭,锋锐犹存!它斩过妖邪,护过同袍,见证过陈家守陵人一代代的誓言!”他的手指抚过黯淡的符文,眼神锐利如刀锋,“今日,传于你手!望你持此刃,斩尽邪祟,护我人族薪火!人在,刀在!刀在,守陵人之志不灭!”
陈曦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冰凉的刀柄。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和血脉相连的悸动瞬间涌遍全身,仿佛刀中沉睡的英灵在向他低语。他紧紧握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陈风又将那枚古朴的玉佩,郑重地戴在陈曦的脖子上。玉佩紧贴着皮肤,传来温润的暖意,与背脊魂印的温热隐隐交融,竟让他因激动而有些纷乱的心绪瞬间宁静了几分。
“此玉,名‘魂佩’。”陈风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源自昊天陵寝深处,是我陈家守陵人血脉的凭证,身份的象征!它能宁神静气,助你抵御邪祟侵扰心神。更重要的…”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儿子,“它能在极其遥远的地方,微弱地感应帝陵的气息,是我们与使命最后的联系!贴身戴好,视若性命!人在玉在,玉碎…人亡!”
“孩儿陈曦,谨记阿爹教诲!”陈曦的声音带着少年人少有的沙哑和坚定,他双手捧刀,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石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必不负先祖荣光!不负守陵人之名!持此刃,佩此玉,斩妖除魔,守护我族!至死方休!”
陈老根不知何时已拄着木杖站在不远处,昏黄的老眼望着这一幕,沟壑纵横的脸上交织着欣慰与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他走上前,粗糙的大手用力按在陈曦单薄的肩膀上,仿佛要将自己残余的力量都传递过去。
“曦小子,”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字字千钧,“此去东极嵎夷,仙路迢迢,步步杀机。莫看那仙山云雾缭绕,霞光万丈,里面的人心,未必比外面的妖爪干净!记住,你是陈家的种!骨子里流的是守陵人的血!仙门再大,本事再高,也别忘了你的根在这里,你的命为了什么而拼!”
他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无数倒在守护路上的陈家先祖:“遇事多用脑子,拳头解决不了的,就用命去拼!但记住,留得青山在!若真到了绝路…活着回来!只要人还在,守陵人的魂…就还没散!”
陈曦站起身,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小松。他迎着陈老根的目光,眼神清澈而炽热:“老根爷爷放心!曦儿心里明白!我去仙门,不是贪图长生逍遥,是为学斩妖除魔的真本事!是为了变得足够强!强到能护住村子,护住阿爹娘亲,护住根爷爷和所有乡亲!强到能担起我们陈家祖祖辈辈扛在肩上的那份守护之责!”
他背上一个由母亲王氏连夜赶制的粗布行囊,里面是几块硬邦邦的杂粮饼子,一小包晒干的草药,还有两件打满补丁的换洗衣物。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在篝火光影中沉默伫立的村庄,看了一眼母亲王氏倚在门边悄悄抹泪的身影,看了一眼父亲陈风紧握双拳、眼中翻涌着期冀与不舍的复杂目光,看了一眼陈老根佝偻却如磐石般坚定的背影,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座沐浴在血色残阳下的守陵碑上。
石碑无言,却仿佛有无数先祖的意志在低语。
“阿爹,娘亲,老根爷爷,乡亲们…我走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猛地转身,不再回头。单薄却异常挺直的背影,迎着东方渐沉的暮色,大步踏上了那条蜿蜒没入山林、通往传说中仙门圣地的小路。猎刀斜挎在腰间,魂佩在胸口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像是黑暗中的灯塔。
身影很快被茂密的林木和渐起的暮霭吞没。
陈风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目光死死锁住儿子消失的方向。夜风卷起他破旧的衣角,带来深秋的寒意。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赫然是几个被指甲深深嵌入皮肉的血痕。
“风小子…”陈老根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得像叹息,“这娃儿…像极了你当年那股子倔劲儿。魂印在他身上…竟有如此反应…或许…”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渺茫的期盼,又充满了宿命般的沉重,“他真是我们这一支…最后…也是唯一的火种了。”
陈风依旧没有言语,只是望着东方天际。那里,暮色四合,唯有嵎夷山脉高耸的轮廓在最后的天光下显得更加幽暗神秘,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吞噬或…孕育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