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婚约
孟宅
孟京棠被佣人带到主厅,环视一圈:传统古典装修,主厅高阔,五间九架,梁柱皆用金丝楠木,通体不施彩漆,只以天然木纹示人,沉郁的暗金色在光影下流转如波。抬头望去,横枋上悬一块乌木匾额,阴刻“明德惟馨“四字,笔势如铁画银钩,力透木心。
一眼就能看出是书香世家
孟京棠穿着十几块钱的廉价白T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几分钟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被管家扶下楼——白色浸了他的头发和胡须,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那双眼睛却还是如同古剑出鞘般雪亮,眼白微微泛着青瓷色,瞳孔却黑得深不见底。眼尾的皱纹像刀刻的痕迹,书卷气外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这就是她的爷爷,孟家老爷子孟鹤卿。
老人坐在沙发上,此时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孟京棠长得极其明艳,肌肤如新雪,一对眉非柳非剑,倒像工笔大家饱蘸了松烟墨,在雪宣上拖出两道惊心动魄的弧。眉下嵌着双举世无双的杏眼,瞳仁黑得纯粹,偏被日光一照,竟泛出鎏金般的琥珀色,眼波流转间活似两潭搅碎的蜜,甜里淬着毒。
站在那儿,便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画——明丽如朝阳,锋利如刀刃,美得嚣张,美得跋扈,让人想起山巅怒放的野杜鹃,或是淬了毒的孔雀翎,明知危险,却偏要靠近。
祖孙俩谁也没先开口,只剩视线在空气中碰撞。
最后是孟鹤卿先笑了笑,开口:“你和你的母亲长得很像,是个美人胚子。”
“老爷子也是气度如松柏不凡。”
“坐吧。”孟鹤卿举起茶杯浅浅品了一口:“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从云城接回来吗?”
“反正不会是良心发现让我回来享福。”
孟鹤卿被孟京棠的直白逗笑:“看样子你对我,对孟家怨气不小?”
“说不怪,您也不会信,不过孟既明这些年物质上没亏待我和外婆,一个心怀愧疚的提款机总比赶尽杀绝的负心汉强。”
孟鹤卿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女孩有趣,顿了顿,解释:“当年送你和你外婆去云城是迫不得已,得罪兰家对任何人都没好处。”
“哦。”
孟京棠大马金刀往那一坐,掏出手机自顾自玩起消消乐:“老爷子有什么事直说吧。”
“水水,你今年也已经22岁了吧。”
再次听到这个小名孟京棠指尖一顿,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老者。
水水这个名字是孟鹤卿给她取的,说是算命的说孟京棠五行缺水。
其实在孟京棠小的时候,孟鹤卿真的很宠她,几乎算得上有求必应,所有人都知道孟二小姐是孟老爷子的心尖宝。
不过一切在兰荟进入孟家后就戛然而止。
孟京棠回神,收回视线
“我在你小时候替你定下过一桩婚约。”
闻言孟京棠终于冷笑出声:“我说呢怎么突然记起我了,原来是又要把我送走啊,对方不会是个大腹便便的什么老总吧?”
孟鹤卿只当没听到孟京棠话里的刺,继续说道:“是和迟家老三的婚约。”
孟京棠脸色变了变,整个人有些愣神。
迟家三少迟瑾,一条远近闻名的疯犬,五岁被绑架拐卖,三年后才被救回来,十一岁推大伯母坠楼被送去柳艺书院改造,十八岁回迟家第一件事就是铲了这座监狱,二十岁出国。
迟瑾这这几年接管的基本上都是迟家的黑色产业,无论是生意还是生活中的手段,都是令整个京城闻风丧胆的狠辣。
孟京棠认识迟瑾
不仅认识,甚至两人在大学有一段过往。
“他回国了?”
“前几天回来了。”
听说之前和迟瑾议过亲的几家小姐最后都疯的疯,死的死,迟瑾直接落了个克妻的名头。
“还真是门好亲事呢。”
孟京棠起身,先前的那一丝亲情早已经消失殆尽,她冷冷地看了眼孟鹤卿:“老爷子,你说你不清楚当年的事我可一点都不信。”
“知道。”
“那你也应该清楚,迟瑾恨我入骨,让我现在嫁给他,等同于把我往火坑里推。
这婚约,要么退了,要么你就让孟诗棠替我嫁,别来烦我。”
说罢就要离开。
“你外婆你也不管了吗?”
孟京棠停住脚步,回头,眼神里冷意更甚。
“据我所知,这些年既明的钱你一分都没动,你外婆的病近期越来越严重,你要看着她死在你眼前吗?”
孟鹤卿也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到孟京棠身边。
“能救你外婆的应该只有孙教授吧,只要你嫁,我就能让孙教授出山替你外婆做手术。”
“你威胁我?”孟京棠眼神微眯,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互利共赢。”
好一个互利共赢,孟京棠突然觉得如此可笑,她竟然还对孟家心存一丝希望。
就这么僵持了好几分钟,孟京棠脸再次上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笑:“好啊,我嫁,不过我不仅要孙教授替我外婆治病,我还要钱。就当是我卖身,八千万,一分都不能少。”
这时刚才出去的管家回来了,在孟鹤卿耳边低语了几句。
“钱,迟家会给你。”
“什么意思?”
“迟老爷子要见你,去一趟吧。”
孟京棠没有再扭捏作态,去往迟家的路上,孟京棠撑着脑袋发呆,脑海里闪过当年对迟瑾的狠话:
“就是打赌追你玩玩而已,谈什么真心和喜欢。“
“对啊,我就是拜金,我这种捞女遇到更有钱的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再得到我的时间和精力?”
“迟瑾,你就这么缺爱吗?”
……
孟京棠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孟京棠啊孟京棠,你就作死吧,追了甩了,骂了分了,现在又要眼巴巴去和人家结婚
挺贱的
——
到达迟家宅院,孟京棠就算也曾算是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惊了一跳。
推开三寸厚的紫铜包边大门,迎面是数不清错落的台阶院落。中央庭院足有半顷之广,每一块石板都被岁月磨得温润如玉。正中的“天禄池“引自山间活水,池底铺着前朝官窑烧制的青瓷片,日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晕。池畔立着十二尊汉白玉瑞兽,从子鼠到亥猪,每一尊都出自南宋石刻名家之手。
一座山都是迟家的宅院,不愧是京城世族之首迟家。
佣人带着孟京棠穿过回廊,进入主楼,又上了楼,来到迟鸿钧的书房。
轻敲房门
“老爷子,孟小姐到了”
里面很快传出一个年迈而苍劲的声音:“进来。”
佣人没有动,只是示意孟京棠自己进去。
偌大的书房,孟京棠一眼就看到在书桌前正襟危坐的老人——与孟鹤卿身上的书卷气不同,迟鸿钧身上更多是久经商场的精明,时间为这位老人添重了威严,一双眼睛无丝毫浑浊,仿佛能看透对方所有心思。
孟京棠在老人对面坐下
“孩子,你爷爷都给你说了吧?”
“嗯。”
“当年你和阿瑾的事我后面才了解了一些。”
“是吗,那你们也都清楚,迟瑾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他不可能娶我。”
“能不能让他娶你是我老头子的本事,主要是你。”迟鸿钧提过来一份合同。
“和阿瑾结婚,帮阿瑾拿到继承权,事成后你们就可以离婚,结束后报酬你可以随便提。”
孟京棠翻了翻合同,一句话概括就是:卖身契,帮助迟瑾拿到继承权,然后滚蛋。
她就是迟老爷子精挑细选给迟瑾的打手。
“老爷子,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就因为我和迟瑾有过一段?”
“孩子,每个人都有软肋,与其让别人拿捏,不如将软肋变为铠甲。”
“迟瑾知道这份合同吗?”
“他会知道他将有一个贤内助。”
但拿到继承权后的事迟瑾不会知道。
到时候孟京自愿离婚消失,迟瑾重新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自己最多再被迟瑾误会一次渣女,反正她有先车之鉴。
而迟鸿钧从始至终都扮演一位慈爱的好爷爷,家和万事兴。
孟京棠轻嗤一声,要么说人家是商人呢,果真精明。
“老爷子,我很好奇,要是我不答应呢,你和孟鹤卿打算拿我怎么样?”
“爷爷相信你是聪明孩子。”
其实孟京棠能猜到,无非就是拿权势和外婆威胁自己。
“行,我签。”
是为了外婆,更是为了以后摆脱孟家、迟家,她必须要很多钱。同时,也就当是给当年对迟瑾的歉礼了。
这次过后,她和这里的所有人就全部两清了。
合同签好,迟鸿钧满意地笑笑,掏出一张卡:“放心孩子,不会亏待你,这里面是三千万,就当给你的零花钱,以后每个月我都会往里面打三千万,当然,这些不算入最后的报酬。”
孟京棠接过卡,脸上挂着笑:“老爷子果然大方,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可以走了吗?”
“有事,阿瑾这会在酒吧,你去把他接回来吧,不要影响明天的领证。”
孟京棠皱眉:“您确定到时候接回来的是您孙子不是我的尸体?”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