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浊流断锚
嗡——！！！
那道从苍白裂痕中喷薄而出的混沌浊流，并非能量洪流，而是一种……**存在的崩塌**！一种规则层面的强制扭曲与抹除！
茶寮内浑浊的空气、弥漫的劣质茶香、灶台铁锅里翻滚的水汽、苦力们惊骇的面容、妇人怀中孩子的啼哭、老乞丐浑浊的眼神……所有构成这方破败空间的一切“存在”，在接触到这灰白浊流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强酸，开始无声无息地……**溶解**！
不是物理上的毁灭，而是“存在”本身被强行剥离、分解、化为构成世界最底层的、混乱无序的“尘埃”！
墙壁在浊流中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留下扭曲蠕动的边缘。桌椅板凳无声地分解成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粒子流。灶台上的铁锅连同浑浊的茶水，如同融化的蜡像，流淌、消散。缩在墙角的苦力，脸上的惊恐凝固，身体如同沙雕般被风吹散，化作一片稀薄的、带着恐惧意念的灰雾。妇人怀中的孩子，哭声戛然而止，小小的身体连同母亲的怀抱，一同化为虚无的尘埃。那打盹的老乞丐，蜷缩的身体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迅速晕开、消失……
赵琰眼中那狂热的占有欲，在混沌浊流临体的瞬间，化作了极致的惊骇与绝望！他右臂焦黑疤痕爆发的暗灰色死气，试图形成最后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般撞上那灰白浊流！
嗤嗤嗤——！！！
污秽的死气如同冰雪遇沸汤，瞬间被消融、同化！赵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被强行剥离！血肉、骨骼、神魂……都在那冰冷的混沌浊流冲刷下飞速瓦解！他挣扎着，仅存的左手徒劳地抓向虚空，眼中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与怨毒，死死盯着浊流中心那个身影！
“不——！！！”
嘶吼声被浊流吞噬，他的身影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残烛，迅速黯淡、扭曲，最终化为一道混杂着暗灰死气和自身生命印记的、更加污浊的浊流，被卷入那庞大的漩涡之中！只有那只曾指着陈砚的左手，在彻底湮灭前，似乎被浊流中一股更阴冷的力量强行撕扯，留下了一截焦黑扭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断指残影，瞬间被漩涡吞没！
两个随从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浊流中化为乌有。
混沌的漩涡疯狂旋转、扩张，吞噬着茶寮内外的一切！光线被扭曲，声音被抹除，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细微的、漆黑的裂痕在漩涡边缘时隐时现！
漩涡的核心，陈砚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在恐怖的撕扯力下剧烈颤抖。他那只引爆一切的左手，无名指上那道苍白的裂痕，此刻如同活物般搏动着！裂痕深处喷薄的混沌浊流，不仅撕碎了外界，更在疯狂地反噬他自身！
每一次搏动，都从他残破的躯壳中强行剥离出大片大片灰白色的“存在尘埃”！他的血肉在分解，骨骼在化为光尘，神魂如同被亿万把小刀凌迟！那深入骨髓的冰冷烙印幻痛，此刻被百倍、千倍的、真实存在的湮灭剧痛所取代！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投入磨盘的顽石，正在被自己的“钥匙”一点点碾碎！
“呃啊啊啊——！”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却瞬间被混沌漩涡吞噬。他佝偻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虚幻！维持他这具残躯的最后一点稀薄烟火气，在这混沌浊流的冲刷下，如同风中残烛，迅速消散！
三百年的市井沉浮，听雨轩的茶香，街角的泥泞，破屋的霉味，灾民麻木的眼神……所有构成他“烟火”锚点的记忆与气息，都在被这源自他自身的混沌之力无情地抹除！
锚……要断了！
一旦这最后的烟火余烬彻底熄灭，他将不再是那个“苟活”于凡尘的异数陈砚，而将彻底沦为这混沌漩涡的一部分，成为一道游荡在规则缝隙中的、无意识的混乱浊流！永恒的虚无！
不！
不能就这样结束！
一股源自求生本能的、比烙印反噬更强烈的意志，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在他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仅存的一丝清明，死死锁定了漩涡之外——那片尚未被完全吞噬的、茶寮门口方向的混乱空间！
那里，空间扭曲，光线破碎，但……还残留着一丝……**凡尘的气息**！是外面街道上飘来的、劫后城池特有的焦糊味、血腥味、还有……**生人的绝望与挣扎**！
那是最后的锚点！最后的烟火！
陈砚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强行压制左手裂痕那疯狂的喷薄，试图将混沌浊流引向那个方向！他残破的身体在漩涡中艰难地、一寸寸地向着茶寮门口的方向……**挪动**！
每挪动一寸，都如同在亿万钧的泥沼中跋涉！身体被剥离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神魂撕裂的眩晕几乎让他彻底沉沦！左手裂痕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意志，试图将他拉回那永恒的混沌深渊！
“呼……呼……”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喷出细碎的灰白光点，那是他身体被分解的残渣。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那片扭曲的光影，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终于！他的身体在混沌浊流的裹挟下，勉强“挤”到了漩涡靠近门口的位置！
就是现在！
陈砚眼中那点微弱的求生之火瞬间燃烧到极致！他猛地抬起那只相对完好的右手，五指箕张，对着漩涡之外那片残留着凡尘气息的扭曲空间，做出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不是能量摄取，而是……**锚定**！
他强行榨取识海中仅存的、那点即将彻底熄灭的“烟火余烬”——混杂着劣质茶味、街角泥泞、妇人婴孩最后一声啼哭、苦力脸上凝固的恐惧……所有属于这间破败茶寮的、浑浊而真实的凡尘印记——化作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灰黄色的浑浊烟气，从他指尖艰难地透出！
这缕烟气微弱得如同蛛丝，在狂暴的混沌浊流中摇曳欲断！
“定……！”
陈砚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
那缕浑浊的烟气，如同拥有生命般，顽强地穿透了混沌漩涡狂暴的边缘，无视了扭曲的空间，精准地……**缠绕**在了茶寮门口那半截尚未完全湮灭的、歪斜的门框之上！
那门框，早已被混沌之力侵蚀得斑驳腐朽，边缘如同融化的蜡烛。但就在那缕浑浊烟气缠绕上去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属于“凡俗场所入口”的“存在”概念，被强行激发、锚定！如同在狂暴的毁灭洪流中，钉下了一根……**由烟火余烬铸成的、微不足道的钉子**！
混沌漩涡的旋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固的“锚点”，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就是这一丝凝滞！
对陈砚而言，却是唯一的生门！
他不再犹豫，也无力再犹豫！借着这股凝滞带来的、极其短暂的平衡，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残破不堪、近乎透明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朝着那被浑浊烟气缠绕的、即将彻底湮灭的门框方向……**撞**了出去！
轰——！！！
他的身体狠狠撞在扭曲的门框之上！早已腐朽不堪的门框应声彻底化为飞灰！但那缕缠绕其上的浑浊烟气，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在湮灭的瞬间，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强行扭曲了陈砚身体周围的混沌浊流，为他开辟了一条……**极其短暂、极其狭窄的逃生缝隙**！
噗！
陈砚的身影，如同被巨浪抛出的破败木偶，从那片疯狂旋转扩张的混沌漩涡中，硬生生地被“挤”了出来！
在他脱离漩涡的瞬间——
身后，那失去了他这核心“钥匙”支撑的混沌漩涡，如同失去了动力的磨盘，猛地向内一缩！随即，爆发出最后的、无声的哀鸣！轰然向内坍缩、湮灭！连带着茶寮残存的所有地基、连同那片空间本身，一同化为了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覆盖着细腻灰白尘埃的……**绝对空洞**！
恐怖的湮灭之力化作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在陈砚的后背！
“噗——！”
陈砚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身体在空中弓成一只熟透的虾米，一大口混合着灰白光点和暗红血块的污物狂喷而出！他感觉自己残破的躯壳和濒临破碎的神魂，都在这冲击下彻底裂开了！
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只有尖锐的蜂鸣。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无底的深渊急速坠落。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仅存的感知捕捉到：
左手无名指上，那道苍白的裂痕，搏动已经停止。裂痕本身似乎……**缩小**了一丝？但那冰冷的、深入骨髓的“异质”感，并未消失，反而像是耗尽了爆发的力量后，陷入了更深沉、更危险的……**蛰伏**。
而他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坠向下方——那并非坚实的大地，而是一片……**翻滚着浓郁黑灰色瘴气、散发着刺鼻硫磺与腐烂气息的……无尽沼泽**！
浊流虽断锚，劫烬落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