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非人渡
水。
刺骨的寒冷包裹着每一寸意识，粘稠，沉重，带着万年不化的阴戾气息。不是万瘴泽那污秽的、充满腐烂和硫磺味的泥沼，而是一种……更纯粹、更古老的**寒**。
陈砚的意识如同沉在冰海最深处的顽石，被这无边的寒意浸泡着。没有梦，没有光，只有永恒的、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死寂。唯有左手无名指根处，一点恒定的、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冰冷触感，如同嵌入骨髓的坐标，证明着“存在”本身尚未彻底归于虚无。
那点触感，是融合后的烙印核心——冰冷的“异数”本源碎片，缠绕着劫烬余烟的最后执念。
不知过了多久。
一点细微的、不同于永恒寒意的**震动**，穿透了厚重的冰层，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轻轻叩击在他沉寂的意识外壳上。
嗡……
不是声音，而是……**水流的湍急**？某种巨大生物搅动深水的**暗涌**？
这丝微弱的扰动，如同引信，瞬间点燃了烙印核心深处那点恒定的微光！
嗡——！
一股远比沉舟能量更加精纯、更加霸道、仿佛源自太古冰川本源的**极寒之力**，顺着包裹身体的寒流，狠狠刺入陈砚那沉寂的躯壳！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漏气的呻吟，从陈砚干裂的唇间逸出。沉寂了不知多久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
剧痛！深入骨髓的剧痛！
这股太古寒流，带着一种绝对零度的灭绝意志，无视了他残破躯体的防御，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皮肉、冻结血液、侵蚀骨骼！它疯狂地冲刷着、同化着、试图将这与寒潭格格不入的“异物”彻底冰封、化为潭底永恒冰雕的一部分！
然而，就在这致命的寒流即将彻底冻结他最后一丝生机的刹那——
陈砚左手无名指根处，那沉寂的烙印核心，骤然**爆发**！
不再是自毁时的混沌苍白，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却又冰冷刺骨的白芒**！这白芒瞬间扩散，并非外放，而是如同最坚韧的冰甲，覆盖了他残躯的每一寸！尤其是他那条早已消失的左臂断口处，白芒凝聚，竟在虚无中勾勒出一条由纯粹寒冰能量构成的、**晶莹剔透的虚幻臂膀**轮廓！
嗤嗤嗤——！！！
太古寒流狠狠撞在这层由烙印核心自发激发的冰甲之上！
没有消融，没有抵抗，只有一种……**更高层次的同化与吞噬**！
烙印核心的白芒，仿佛遇到了同源的养料，贪婪地**吮吸**着这股侵入的太古寒流！构成冰甲的能量变得更加凝实、更加璀璨！那条虚幻的冰晶左臂，轮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了一分！断口处焦黑的碳化组织，在这股精纯寒力的冲刷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竟有丝丝缕缕的、带着淡金色微芒的**新生肉芽**，在冰晶臂膀的根部极其缓慢地蠕动、生长！
痛！依旧是深入骨髓的剧痛！但这剧痛中，却蕴含着一种……**新生的撕裂感**与**力量被强行灌注的胀痛**！
陈砚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邃的、如同万载玄冰最核心的……**纯粹冰蓝**！冰冷的蓝光在他眼眶中流淌，倒映着周遭幽暗深邃、水流湍急的寒潭景象。
他“看”到了。
自己正悬浮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幽蓝如墨的寒水之中。巨大的、形态狰狞的黑色冰棱如同倒悬的山峰，从上方看不见顶的黑暗中垂落。下方，是更加深邃、仿佛通往九幽的黑暗。水流并非静止，而是带着强大的力量，裹挟着他，朝着某个方向无声地奔涌。
就在他睁眼的瞬间！
吼——！！！
一声低沉、狂暴、充满了原始饥饿感的咆哮，如同闷雷般在寒水中炸开！前方的幽暗水流被猛地搅动，一个庞大无比的黑影破开水幕，带着灭绝性的威压，直扑而来！
那是一条……**非鱼非龙**的怪物！
它身长数十丈，覆盖着厚重的、如同黑曜石般的菱形鳞甲，鳞甲缝隙中流淌着幽蓝色的寒光。头颅如同放大了万倍的蝰蛇，却长着三对闪烁着冰冷金芒的竖瞳！巨口张开，獠牙如参差的山岳，口腔深处不是血肉，而是一团不断旋转、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气的**冰蓝色漩涡**！粗壮的尾部搅动水流，带起狂暴的暗涌！
这寒潭深处的霸主，显然将陈砚这散发着“异质”能量（烙印核心）的“小东西”，当成了送上门的美餐！
冰冷的三对金瞳死死锁定陈砚，巨口中的冰蓝漩涡猛地加速旋转！一股恐怖的吸力瞬间生成，周围的寒水连同细小的冰棱都被疯狂扯向那张深渊巨口！陈砚残破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不受控制地被拉扯着飞向那死亡漩涡！
避无可避！油尽灯枯的身体刚刚承受了太古寒流的冲击，根本无力对抗这寒潭霸主的吞噬！
绝境之中，陈砚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计算**。
烙印核心的吞噬本能被彻底激发！它感应到了那怪物巨口中冰蓝漩涡蕴含的、比刚才太古寒流更加精纯、更加庞大的寒冰本源之力！
**饥饿**！源自本能的、对同源力量的**极致渴望**！
陈砚那只新生的、由冰晶能量构成的虚幻左臂，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张开，对准了那吞噬而来的冰蓝漩涡！烙印核心的白芒疯狂注入这条虚幻手臂，使其瞬间凝实、膨胀，化作一只巨大的、由纯粹寒冰能量构成的……**狰狞冰爪**！
冰爪的形态，竟与那扑来的怪物巨爪，有着几分诡异的相似！只是更加纯粹，更加冰冷！
“吞！”
一个冰冷的意念，如同本能般从陈砚识海深处炸开！
巨大的冰爪无视了恐怖的吸力，反而主动加速，撕裂水流，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插**进了怪物巨口那旋转的冰蓝漩涡中心！
噗嗤——！！！
没有血肉撕裂的声音！只有一种能量层面的、令人牙酸的**湮灭与融合**！
怪物的冰蓝漩涡蕴含着寒潭深处亿万年的积累，霸道绝伦！而陈砚冰爪所携带的，是融合了天道“异数”本源、沉舟秩序碎片、以及凡尘余烬执念的……**更高阶的冰冷吞噬意志**！
嗤嗤嗤——！！！
冰爪刺入漩涡的瞬间，构成漩涡的精纯寒冰本源，如同遇到了克星，大片大片地被冰爪强行撕裂、吞噬！冰爪本身也在漩涡狂暴的绞杀下迅速崩解、消融！但每崩解一分，烙印核心的白芒就疯狂注入一分，同时将吞噬来的寒冰本源急速炼化、补充！
这是一场发生在怪物口腔内的、凶险万分的能量对耗与吞噬！
“吼嗷——！！！”
怪物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苦咆哮！三对金瞳瞬间布满血丝！它感觉自己的本源之力正在被疯狂掠夺！口腔内那无往不利的冰蓝漩涡，此刻竟成了对方吞噬自己的通道！它疯狂地甩动头颅，试图将陈砚连同那该死的冰爪甩出去，巨大的尾巴搅起毁灭性的乱流！
陈砚的身体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船，死死吸附在怪物巨大的头颅上！仅存的右臂死死抓住一块凸起的黑曜石鳞甲，指甲在冰冷的鳞片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留下深痕！右半边身体淡金色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在巨大的撕扯力下蔓延！剧烈的震荡让他七窍中渗出淡金色的冰晶粉末（残存皇运与沉舟能量被震出的残渣）！
但他那只插入漩涡的冰晶左爪，却如同最顽固的毒瘤，纹丝不动！吞噬的速度越来越快！冰爪在崩解与重塑中，反而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巨大！爪尖甚至开始生长出锋利的、如同玄冰打磨的倒刺！
怪物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咆哮变成了痛苦的呜咽。它口腔内的冰蓝漩涡急速缩小、黯淡，庞大的身躯开始痉挛、抽搐，覆盖全身的黑曜石鳞甲光泽迅速黯淡，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就在这时！
轰隆——！！！
下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寒潭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在潭底翻了个身！
一股远比怪物搅动时强大百倍、充满了无尽岁月沉淀的恐怖威压，如同苏醒的太古巨兽，瞬间席卷了整个寒潭水域！
水流瞬间变得狂暴无比！巨大的黑色冰棱纷纷断裂、坠落！陈砚和垂死的怪物如同两颗尘埃，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暗流中被狠狠抛飞、翻滚！
怪物巨大的头颅被一块断裂的巨型冰棱狠狠撞中，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彻底失去了声息。陈砚也被狂暴的水流裹挟着，狠狠砸向潭底一侧坚硬的、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岩壁！
砰！
剧痛袭来！陈砚眼前一黑，冰蓝色的眼眸光芒瞬间黯淡。插入怪物口腔的冰晶左爪也在剧烈的撞击和威压下彻底崩碎、消散。烙印核心的白芒一阵剧烈波动，吞噬被迫中断。
他残破的身体顺着冰冷的岩壁滑落，重重摔在潭底一处相对平坦、覆盖着细腻白色寒沙的浅滩上。意识再次陷入昏沉的边缘。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透过浑浊翻腾的水流和断裂坠落的冰棱，模模糊糊地“看”向了威压传来的方向——
在那片深沉的、连光线都无法透入的潭底最黑暗处，似乎……**亮起了两盏巨大无比、如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灯笼**？
不，那不是灯笼。
那是……**一对眼睛**！
冰冷、漠然、带着俯瞰蝼蚁般的绝对威严，静静地“注视”着上方混乱的水域，以及那个摔落在浅滩上的渺小身影。
紧接着，一点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暗金色光芒**，如同深海中指引迷航的孤灯，从那对巨眼下方不远处的黑暗淤泥中，极其艰难地……**透射了出来**。
那光芒，带着一种陈砚极其熟悉的、却又截然不同的……**秩序与堂皇**的气息。
像一把钥匙，插入了寂静的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