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尸回华夏之我的镇尸锣通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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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殡葬店的“活”生意

凤凰古城的午后总带着一股黏腻的湿热,沱江两岸的吊脚楼在六月的骄阳下泛着陈旧的木色。游客们举着油纸伞穿梭在青石板路上,试图在商业化的喧嚣里捕捉想象中的烟雨诗意,却不知在古城深处的深巷里,藏着与明信片截然不同的阴翳。陈平安的“往生堂”便缩在这样一条被阳光遗忘的巷口,黑黢黢的门板像一口微张的棺椁,门楣上悬着的白灯笼在无风时也轻轻晃荡,纸面蒙着经年的烟尘,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朽气。

二十七岁的陈平安斜靠在柜台后的竹椅上,脚边蜷着一只毛色灰败的老猫。他指尖夹着半支烟,目光落在门外晃眼的日光里,瞳孔却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敛。这爿小店卖的是寿衣、纸钱、描金的骨灰盒,柜台上还摆着代写挽联的价目表,可熟门熟路的本地人都知道,“往生堂”真正的营生从不写在明面上——那些夜半时分悄然关闭的店门后,偶尔会响起低沉的铜锣声,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消失在沱江边的雾霭里。

“这年头,活人的钱难赚,死人的债好还。”陈平安常把这话挂在嘴边,烟圈从他唇间吐出,模糊了他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十六岁跟师父学扎纸人时,被竹篾划的,如今倒成了他脸上最显眼的标记。

日头偏西时,巷口的阴影忽然浓了几分。一个身影逆着光晃进“往生堂”,带起一阵与暑气格格不入的阴冷。陈平安眼皮都没抬,只在烟灰将要掉落时轻弹了一下:“买寿衣看尺码,买纸钱论捆数,白事一条龙得提前三天订。”

来人没应声,只是站在门槛前,身上的中山装洗得发白,肩线却挺括得诡异。陈平安终于抬眼,目光如刀般扫过对方青白的面颊——那脸色不像是活人,倒像被井水浸了三天的纸人,颧骨处泛着一种病态的青灰,嘴唇干裂得像冬日的河床。最让人心头发紧的是他那双眼睛,瞳孔浑浊如蒙尘的玻璃珠,直勾勾地盯着柜台后的寿衣样品,却没有半分聚焦的神采。

“老板……”男人开口时,声音像生锈的铁门轴在摩擦,“我来买点东西。”

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随着他的话音飘来,不是腐烂的恶臭,而是一种混杂着泥土、香料与某种生物组织衰败的冷腥气,像深秋时节掘开老坟时涌出的地气。陈平安的食指在竹椅扶手上轻轻叩了两下,这是他师父传下的“辨煞指”,指尖的薄茧下隐隐传来麻意——这不是普通的活人。

他起身时,老猫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弓着背躲到了柜台底下。陈平安装作没看见,脸上堆起殡葬从业者特有的、介于客套与悲悯之间的笑容:“客官瞧着面生,是外地来的?给家里哪位长辈准备?我们这儿有苏绣的寿衣,也有香樟木的骨灰盒,您要是讲究,还有金丝楠木的……”

男人没接话,枯瘦的手伸进中山装的内袋,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纸边带着被水渍晕染的痕迹,上面用一种近乎痉挛的笔迹写着:“往生堂,陈平安,赶尸。”

“赶尸?”陈平安接过纸条时,指尖触到对方的皮肤,那温度低得惊人,像摸到了腊月里的冰块。他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裤兜,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客官说笑了,这年头谁还信这个?旅游区的噱头罢了,我这儿只做正经白事。”

话音未落,男人忽然向前踉跄一步,胸前的中山装领口裂开一道缝隙。陈平安的目光如电,瞬间捕捉到他脖颈处那道蜿蜒的黑线——那不是胎记,而是一道用特殊符墨绘制的“锁魂线”,墨色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顺着颈椎一路延伸至背心,在衣襟下形成一个模糊的符阵。更让他心惊的是,那符阵的纹路并非湘西本地的辰州符,倒像是……他瞳孔微缩,想起师父晚年时常对着一本线装古籍叹气,书页里夹着的几张拓片上,就有类似的阴阳鱼与五芒星交织的图案。

“我需要你……”男人的声音陡然压低,喉结剧烈滚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挣扎,“送我回家……回张家界的老林子。”他说话时,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只有脖颈处的黑线随着每一个字微微跳动,渗出更浓郁的阴冷气息。

陈平安后退半步,手已经悄悄按在了柜台下的铜锣上。这不是普通的行尸,更像是被某种邪术操控的“活尸”,但奇怪的是,这具躯体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生气。他敲了敲铜锣,“铛”的一声清响在店里回荡,带着特殊的韵律。男人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球竟然转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痛苦,像沉在深水里的人短暂浮出水面。

“赶尸费五千,”陈平安的声音冷了下来,手指摩挲着铜锣边缘的纹路,“超度另算三千,要正规发票加百分之十税点。先钱后货,概不赊账。”他故意把“货”字咬得很重,目光紧紧锁住对方。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裹着的布袋,倒在柜台上的瞬间发出“哗啦”一声。陈平安扫了一眼——几张簇新的大团结,还有一把零散的票子,粗略估计足有八千块。在这个年代,这可不是小数目。他心里一动,面上却依旧平静,指尖在钞票上捻过,能感觉到纸张里渗入的淡淡寒意。

“钱数对。”他将钱收进抽屉,拿出一本泛黄的账簿,“姓名,籍贯,要送到哪个山头?”

男人却没回答,只是用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望着他,忽然又伸手进怀里,这一次掏出的是一块巴掌大的桃木牌。木牌边角磨损严重,上面用刻刀歪歪扭扭地凿着一个“张”字,笔画深处积着黑色的污垢,却透着一股熟悉的、让陈平安心脏骤然缩紧的气息。

“师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呼出声,手一抖,铜锣“哐当”掉在地上。那块木牌上的刻痕,分明是他师父张百岁独有的握刀手法!三十年前,师父在一次进山赶尸后便再也没回来,只留下一句“勿念,守好铺子”的口信。这三十年来,陈平安无数次在梦里见到师父的脸,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得到他的消息。

男人看着他震惊的神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极力表达什么。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脖颈处的黑线光芒大盛,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他的躯体。突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木牌塞进陈平安手里,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九菊”两个字,但最终只化作一口黑血呕在地上,身体软软地倒在椅子上,再也不动了。

陈平安握着木牌,指尖冰凉。木牌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正是师父当年画在他拜师帖上的“辰州符”印记,只是这印记周围,缠绕着几圈陌生的螺旋纹路,像毒蛇吐信般狰狞。他猛地想起师父失踪前最后一次喝酒时的醉话:“平安,要是哪天师父回不来了,你记住,遇到脖子上有‘引魂螺’的,千万别硬碰硬……那是东洋来的邪术,九菊一派的人,专拿活人炼尸……”

九菊一派!陈平安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蹲下身,掀开男人的衣袖,果然在手腕内侧看到了一个淡紫色的螺旋纹身,正是师父说的“引魂螺”!这不是普通的赶尸生意,这是一个陷阱,或者说,是师父留下的一个线索。这个被邪术操控的“活尸”,分明是用某种秘法保留了一丝残魂,特意来“往生堂”找他的!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沱江上飘起薄薄的水雾。陈平安站起身,走到门边,将那串白灯笼重新挂正,灯光透过蒙尘的纸罩,在男人青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从柜台底下拖出一个老旧的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着赶尸用的行头——黑布幡、糯米、朱砂,还有一串刻着符文的铜铃铛。

当啷啷——他将铜铃铛系在男人的手腕上,铃铛发出清脆却带着寒意的声响。男人的身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陈平安看着他脖颈处渐渐暗淡的黑线,又看了看手中温热的桃木牌,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三十年了,师父的失踪之谜,九菊一派的邪术,还有这具带着东洋符咒的“活尸”……所有线索都像一张网,将他牢牢困住。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燃烧后的灰烬味与淡淡的尸气,这是他熟悉的味道,也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

“师父,”他低声呢喃,用袖口擦去木牌上的污垢,“您当年没走完的路,徒弟替您走下去。这凤凰古城的天,该亮一亮了。”

他拿起地上的铜锣,重新敲响。这一次,锣声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辰州赶尸匠特有的韵律,一声一声,敲在寂静的巷弄里,也敲在某个沉睡了三十年的秘密之上。老猫从柜台下钻出来,跳到椅背上,绿色的眼睛望着门外的雾气,发出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喵叫,像是在为即将启程的夜路送行。而“往生堂”的黑门之后,一场跨越三十年的恩怨,正伴随着渐起的暮色,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