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荆棘与香槟塔
第二章荆棘与香槟塔
夜氏庄园的水晶吊灯将楼梯折射成流动的星河。王昱骁站在二楼转角,盯着镜子里被强行套上的藕粉色高定礼服——裙摆缀满碎钻,像把银河碾碎了缝进绸缎,却勒得她肩胛骨生疼。
“大小姐,夜总说您必须搭配这对钻石耳钉。”陈妈捧着丝绒盒子,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王昱骁扯了扯领口,冷笑一声:“他怎么不把‘黑檀之手’的手铐也给我戴上?”
话音刚落,楼梯拐角传来清润的嗓音:“阿骁又在跟大哥置气?”
夜清宴穿着烟灰色西装,袖口露出半截手工刺绣的钢琴键纹样。他刚结束一场肖邦夜曲的练习,指尖还残留着琴键的微凉,目光落在她腕上未消的红痕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大哥只是……不擅长表达。”
“不擅长表达?”王昱骁转身,裙摆扫过雕花栏杆,“他擅长的是把‘控制’两个字刻在脑门上。昨晚我房间的窗户被加装了指纹锁,理由是‘防止刺客’,可我明明看到林渊在外面种了一圈带刺的蔷薇——他到底是防刺客,还是防我爬墙?”
夜清宴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薄荷糖塞进她手里:“下周我在音乐厅有独奏会,你来看吗?这次有你喜欢的拉赫玛尼诺夫。”他试图转移话题,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微乱的发丝,动作带着兄长特有的温柔。
“再说吧。”王昱骁剥开糖纸,薄荷的凉意冲散了些怒火。她知道夜清宴夹在她和夜霆枭之间有多难——这个二哥总是用艺术隔绝家族的血腥,却又不得不为了保护她而在大哥面前迂回。
楼下传来引擎的轰鸣。黑色劳斯莱斯稳稳停在台阶前,夜霆枭从后座下来,定制西装衬得他肩腰线条极具压迫感。他抬眸看向二楼,目光精准地锁定王昱骁,眉峰微蹙:“还不下楼?”
没有询问,只有命令。
王昱骁赌气般将薄荷糖纸揉成一团,塞进夜清宴掌心,踩着高跟鞋噔噔下楼。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故意崴了下脚。
预想中的搀扶没有到来。夜霆枭只是冷眼看着她踉跄,声线比厅内的冰雕还冷:“穿着裙子就该有穿裙子的样子。别像只没驯服的小野猫。”
“我本来就是野猫,”王昱骁站直身体,故意贴近他,仰头望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怎么,夜总裁想把野猫关进金丝笼?”
她身上有淡淡的薄荷糖味,混着少女独有的清冽气息,撞进夜霆枭的呼吸里。他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伸手扣住她的手肘,力道依旧不容抗拒:“能关住你的,从来不是笼子,是我。”
这句话像烙铁烫在王昱骁心上。她想甩开他,却被他攥得更紧,一路半拖半拽塞进车里。
酒会在市中心的七星级酒店举行。水晶灯与珠宝的光芒晃得人眼花,衣香鬓影间全是上流社会虚伪的笑。王昱骁端着香槟躲在角落,看着夜霆枭被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围住,他侧耳听着什么,指尖夹着的雪茄燃着猩红的火,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冷硬。
“王小姐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一个带着法式口音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王昱骁回头,看到Monica·von端着香槟杯,金发在灯光下像流动的蜂蜜,碧绿的眼眸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像在评估一件商品。
“总比看某些人对着别人未婚夫抛媚眼舒服。”王昱骁扬了扬下巴,语气带刺。她记得夜清宴说过,Monica的家族与夜氏有能源合作,而这位大小姐看夜霆枭的眼神,热得能把香槟煮沸。
Monica轻笑出声,涂着酒红指甲油的手指划过杯壁:“未婚夫?王小姐似乎对夜总的关系有什么误解。我们只是……更亲密的合作者。”她刻意靠近,压低声音,“比如,他昨晚还在我的私人酒庄品尝新酿的威士忌。”
王昱骁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笑得更甜:“是吗?可我记得,夜总每晚只喝麦卡伦30年,而且从不在外面过夜。”她晃了晃几乎空了的香槟杯,“倒是Monica小姐,听说贵家族在东欧的铀矿项目出了点小麻烦?需要我让‘黑檀之手’帮您‘清理’一下障碍吗?”
她故意提起“黑檀之手”,那是夜家最神秘的力量。Monica的脸色果然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优雅:“王小姐年纪轻轻,倒是对夜氏的业务很上心。”
“那当然,”王昱骁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毕竟,未来的夜氏继承人,总得提前练练手。”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突然揽住她的腰。夜霆枭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身上带着雪茄和雪松香,语气冷得能冻碎香槟塔:“在聊什么?”
Monica立刻换上温柔的笑:“只是跟王小姐说,她今晚很美。”
夜霆枭的目光落在王昱骁微扬的下巴和眼底的倔强上,掌心在她腰上收紧,像在警告。他转向Monica,语气公式化:“铀矿的事,明天让法务部对接。时间不早,我先带她回去。”
不容置疑的口吻,连告别都像下达指令。
王昱骁被他半搂着往出口走,路过香槟塔时,她突然挣脱他的手,拿起一杯香槟,仰头饮尽。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一丝辛辣。
“夜霆枭,”她看着他,眼神亮得惊人,“你是不是觉得,把我绑在你身边,就能控制一切?”
夜霆枭盯着她泛红的眼角,没说话。周围的目光纷纷投来,带着好奇与揣测。
“但你忘了,”王昱骁把空杯子放在侍者托盘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野猫的爪子,是会挠人的。”
说完,她转身就往电梯口跑,粉色裙摆像一道流光。夜霆枭看着她的背影,眸色瞬间沉如寒潭。
“跟上她。”他对身后的保镖低吼,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林渊低声提醒:“夜总,您还有个跨国视频会议……”
“推掉。”夜霆枭扯了扯领带,迈开长腿追了上去。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颀长而紧绷的影子,像一头被激怒的黑豹。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他伸手挡住,看到王昱骁缩在角落,肩膀微微颤抖。
“哭了?”他的声音依旧冷,却少了几分刚才的戾气。
王昱骁抬起头,脸上没有泪痕,眼睛却亮得吓人:“谁哭了?我只是觉得……”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笑,“这香槟,太甜了。”
夜霆枭看着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带她去吃西餐,她把全熟的牛排推到他面前,皱着眉说:“太老了,像嚼橡胶。”那时她才八岁,瘦得像只小猫,却敢瞪着他喊“夜霆枭你是笨蛋”。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王昱骁率先走出去,却在看到自己的摩托车——那辆被拆掉引擎的“魅影”时,猛地停下了脚步。
车身被擦得锃亮,油箱上还放着一小束新鲜的白玫瑰。
“你什么意思?”她回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夜霆枭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摩托车上,语气平淡:“引擎在修。玫瑰……陈妈说你喜欢。”他说得生硬,像在汇报商业数据。
王昱骁看着那束白玫瑰,又看看夜霆枭紧绷的侧脸。雾气从地下车库的通风口弥漫过来,模糊了他的轮廓。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像一座被冰雪覆盖的火山,滚烫的岩浆藏在坚硬的地壳下,偶尔渗出一丝温度,却又被他迅速冰封。
“夜霆枭,”她轻声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讨厌?”
夜霆枭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把我管得太严了,”王昱骁的声音低了下去,“严到我有时候觉得,你养的不是女儿,是一只宠物。”
夜霆枭的指尖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丢给她:“上车。送你回学校。”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劳斯莱斯,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王昱骁握着冰凉的车钥匙,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那辆被“囚禁”的摩托车和上面的白玫瑰。雾气越来越浓,她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个男人,用最笨拙的方式,做着他以为最好的保护。而她这只野猫,困在他用强权和温柔编织的黑檀囚笼里,挣扎着,却又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一丝无法言说的暖意。
远处传来夜驰野骑着越野摩托呼啸而过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叛逆与自由。王昱骁深吸一口气,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他惯用的雪松香。夜霆枭发动车子,没有说话。
车载音响里突然响起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是夜清宴最喜欢的那一段。王昱骁转头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拉出斑斓的光带。
她知道,这场关于控制与反抗的战争,远未结束。但此刻,在这辆被雪松香包裹的车里,她忽然不想再硬碰硬了。
至少,今晚的香槟虽然甜,白玫瑰却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