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棵桃树妖
六饼这几日都在苦思那些破碎记忆，却怎么也拼凑不成完整画面。
记忆中，时不时会冒出一座奢华庭院，院里花草繁多，还有工艺精湛的雕花木门和一张镶嵌着宝石美玉的梳妆桌。
也会浮现人潮涌动的集市，自己身处丝绸轿帘内，在半空悠悠晃晃……
耳边隐隐约约地响起一句话，声音粗厚有力却十分陌生，带着几分惊叹与戏谑：“真...倾国倾城啊！人如其名，哈哈哈哈。”能想起的便只有这些了。
今日无事可做，修行完，她跟四位师傅在院里的石头桌凳上研讨了一整天，
三森疑惑：“倾国倾城？那是在与谁说话？”
六饼摇摇头，“不知是我做梦还是怎的，看不到人，只记起这么一句断断续续不完整的。”
“赶明儿去街上看看呢？”五桃支着下巴，凤目微凛，难得如此认真。
他寻常负责的事儿接触的人极多，头一年的时候也是认真询问过的，可消息发出后，依旧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哎，六饼这些年也没少去，看了也没用处。”四枝斜了他一眼，的确，她去采买的时候，经常带上六饼，也没见她回忆起丁点儿事迹。
“我有个好法子。”二林沉默了良久，语气认真开口道。
众人露出欣喜的神色，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那个地位尊崇，堪称一人之下，三人之上的男子，满怀期望之色，此人向来沉稳可靠，出的也应当是靠谱的主意。
“我建议，用石头在砸一遍六饼的脑袋，保不齐这次全部都能想起来。”
“啧！”众人不约而同地，眼中布上了嫌弃，也撤回了期待，又各自绞尽脑汁出起了点子。
“都在说什么呢？”恰在此时，一袭素白道袍，广袖飘飘的一木，迈着从容的步伐，不疾不徐地踱步而来。
六饼本还在叽叽喳喳说着话，眼角一瞥到一木的身影，立马噤了声，脑袋不由自主的垂下，根本不敢与其对视。
“哦，是六饼想起了点过去的事儿，我们在给他出主意！”
四枝并未察觉到六饼的异样，咧着嘴角扬起兴奋的笑容，声音清甜。
“哦。”一木哦完就那样直直地杵在原地，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得好似冰霜，没有丝毫温度，眉眼间也平静得犹如一汪深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几人不解，不着痕迹的交换着眼神，按理说他应该是替六饼高兴的才对，怎的这样一副木楞的死样子！
并且，这一木的举动愈发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既不发一言，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活像一尊木雕，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古怪。
本热闹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六饼心里直嘀咕：怎么还不走？
不止是她，旁人也一样在心里暗道：怎么还不走？！
诡异的气氛维持了许久，一木还是纹丝未动，连眼都不眨一下。
终于，最先忍受不了这份压抑的是二林，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唇角，鼓足勇气，突然开口说道：“师叔，六饼既然记起了点，您有空的话，可以御剑带她去...寻寻亲？”
一木的瞳仁动了动，终于有了点活人的气息，他薄唇微启，冷冷丢下两字：“没空。”说罢，扭头就走。
待他的身影走远后，三森声音颤抖着问：“那蛇毒，是不是没解完？”
“我觉着.....蛇毒可能侵入了他的大脑。”五桃抿起嘴，面色凝重。
四枝抬眉，却和旁人的关注点完全不同，语气惊讶道：“师叔，好像长高了不少呢。”
“嗯？他怎么会长高，我还从未没注意过，他都几百...”三森脱口而出，话说一半，却忽然噤了声。
几人下意识地再度对视，目光交汇间，满是犹疑与纠结。
六饼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神色闪躲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憨厚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老早就知道你们的身份了。”
六饼早已已察觉他们并非凡人，不过知晓的信息并不完整，自踏上修炼之路后，她拥有了一种特殊的能力，能敏锐捕捉人，妖身上独特的气息。
其实世间也有仙人，魔物，只是从未有幸见过，暂不知其味，所以暂时还分辨不出。
四人愣在当场，方才还觉得一木师叔是根木头，看来他们也好不到哪去！
还是六饼悠悠开了口：“没猜错的话，师傅们应该是，桃树妖？！”
“嘿嘿。”五桃最先回过神来，抬手挠了挠脑袋，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对大伙说道：“既然六饼都已经心里有数了，咱们也犯不着再藏着掖着，这事儿迟早都得挑明嘛。”
“况且，她既能接受，我们也不用愁以后如何解释，一直容貌不变的原因了。”
他们听言，许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一个接一个回过了神。
事已至此，二林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他低声开口：“你猜的没错，可这事儿不能与旁人说。”
“放心吧，五位师傅。”
六饼一边自信的拍了拍胸脯，一边保证：“如若我泄露半分，定遭...”
“好了别说了。”三森捂住了她的嘴，声音里带着关心的嗔怒：“往后不许随意发誓。”
六饼尴尬的摸了摸耳朵，声音轻柔的回应：“记住了。”
于是六饼得知了更多有关于他们的身份信息。
二林与三森，皆三百余龄，四枝的年岁稍短，刚年过二百三大寿，五桃则约莫二百一十岁左右，俩人岁数相差不大。
几人虽是树化妖，却是以人道修炼去提升修为，这样做的妖物怪并不多见，这样同凡人般，修行速度极慢，所以几百年来，仅仅招纳了这么几位愿意潜身在这座道观中修行。
所以见到六饼这样的凡人来到此处，是难得的修行天才，且性子招人喜爱，才愿意将所学教授于她。
六饼满脸震惊，半天才缓过神来，细思半晌，发自内心的拱手赞道：“师傅们真正做到了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知行合一之境，实乃我辈之楷模，令本六佩服！。”
夸的他们几人都含羞的别过了脸。
话刚落音，六饼的目光又停在四枝和五桃身上来回打量，眼中满是疑惑，接着问道：“不过，我有点不太明白，四枝师傅看着可比五桃师傅年轻很多，这是为何？”
“我们的模样都是被点化后定好的，相貌与年龄无关的。”五桃耐心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六饼一边点头，一边若有所思地喃喃。
不过，她的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紧接着抛出新的疑问，“但一木师叔怎么会有变化呢？”
二林神色凝重，声音低沉地回应：“因为，是他点化的我们。”
她头朝后微微一仰，语气惊诧的问：“师叔...多大？”
二林掰着手指，思忖了片刻，回道：“约莫有五百多了吧。”
难怪他的气场如此慑人，五百岁，那可不就是只修炼多年的老妖怪嘛！六饼在心底暗暗吐槽。
不过，她脸上惊叹与畏惧的神情，早将她内心的想法暴露无遗，三森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冲着六饼挤了挤眼睛，打趣道：“我们都懂。”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颇有几分“你不说我们也明白”的意味。
“但他也有二百年没变化过了，为何近年来，会想起捯饬自己的模样？”这回是二林发出的疑惑。
几人百思不得其解，齐齐双手撑着下巴思索，直到天色黑透，几人才意犹未尽的各自回了屋。
六饼今儿算是震惊了八百个来回，心跳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咚咚”的跳动声震得她耳根都隐隐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