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徘徊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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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深渊潜行

洞口像一个垂直的、冰冷的喉咙,吞噬着手电的光芒。杰克第一个踏上那锈迹斑斑、湿滑粘腻的金属梯子。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和铁锈剥落的簌簌声,脚下踏板的触感冰冷而不稳固,仿佛随时会断裂。冰冷的金属寒气透过手套渗入掌心,阴冷潮湿的空气包裹着他,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泥土深处特有的腐败气息。

“小心点,梯子不稳!”杰克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形成空洞的回响,他低头朝下喊道,光束在下方幽暗的梯子上晃动。

马克紧随其后,动作谨慎而有力。艾米在洞口边缘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咬咬牙,也踏上了梯子。每一次下移,都感觉离地面的“安全”越来越远,而深入了一个未知的、充满恶意的地底世界。

向下攀爬了大约十米,通道的坡度开始变缓,不再是垂直向下,而是倾斜向下延伸。梯子也到了尽头,连接着一条更加狭窄、更加压抑的水平通道。这里应该就是图纸上标记的“废弃管道维修通道”主体。

通道的直径大约只有一米五,四周是冰冷的、布满凝结水珠和滑腻苔藓的混凝土管壁。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淤泥和不知名的粘稠沉积物,踩上去发出“噗叽噗叽”的恶心声响,每一步都深陷其中,拔腿异常费力。空气更加稀薄,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陈腐气味,混杂着铁锈、霉菌、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化学药品残留的刺鼻气味。

手电光成了唯一的光源,在狭窄的管道里形成一道摇曳的光柱,勉强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光束所及之处,可以看到管道内壁布满裂纹,有些地方钢筋裸露,锈蚀得如同枯骨。头顶上方,粗大的、锈蚀严重的金属管道纵横交错,如同巨兽的血管,有些地方还在缓慢地滴落着暗红色的、散发着铁锈味的液体,“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死寂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我的天…这鬼地方…”马克的声音在管道里显得闷闷的,他不得不弯着腰前进,高大的身材在这里格外憋屈。他用手套抹了一把脸上的冷凝水,警惕地用手电扫视着四周的黑暗角落。

“保持安静,注意脚下和头顶。”杰克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走在最前面,光束仔细地扫过前方的淤泥路面,寻找着可能的陷阱或障碍物。他能感觉到背包里那本染血日记的重量,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刻提醒着他们此行的目的和前方可能存在的恐怖。

艾米走在最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极力避免滑倒。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周围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向她挤压过来。那“滴答”声,那脚下淤泥的粘腻感,那无处不在的腐朽气味,都在疯狂地刺激着她的感官。她只能紧紧盯着前面马克的背影,那是她此刻唯一的心理支柱。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有时甚至需要侧身才能通过特别狭窄的瓶颈处。杰克凭借着图纸上的大致方向感,以及通道本身倾斜向下的趋势,艰难地判断着前进的方向。

突然,杰克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后面停下。光束定格在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淤泥中,半埋着一个东西——一只破损的、沾满污泥的白色护士鞋。鞋子的样式,与几十年前护士的穿着相符。

艾米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嘴。马克的脸色也更加凝重。这只鞋子无声地诉说着当年有人曾从这里逃离,或者…试图逃离?结果如何?

他们绕过那只鞋子,继续前行。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又走了一段,前方的通道似乎开阔了一些,但管壁上的景象却更加骇人。混凝土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深深的抓痕!这些抓痕凌乱而疯狂,纵横交错,深达寸许,有些地方甚至剥落了水泥,露出了里面的钢筋。抓痕中还残留着暗黑色的、早已干涸的痕迹。

“这…这是什么抓的?”艾米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用手电照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感觉头皮发麻。

杰克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抓痕的走向和深度,又看了看自己戴着手套的手。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不是野兽…是指甲。人的指甲。”他沉声说道,声音在通道里显得异常冰冷。

马克用手比划了一下抓痕的间距和深度,喉结滚动了一下:“这需要多大的力量和…多大的疯狂?”

无需多言,三人脑中同时浮现出艾格尼丝日记里描述的景象:那些力大无穷、不知疼痛、攻击性极强的“志愿者”们。他们当年是否也曾在这条通道里疯狂挣扎、撕扯?为了逃离?还是为了…寻找什么?

这遍布管壁的绝望抓痕,如同地狱的壁画,无声地控诉着威拉德博士实验的残酷和失败者所承受的终极痛苦。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每个人的骨髓。

就在这时,走在最后的艾米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猛地向前扑倒!

“艾米!”马克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背包带,才没让她完全摔进淤泥里。

“我的脚!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艾米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她拼命地蹬着腿。

杰克和马克的手电光立刻聚焦到艾米脚下浑浊的淤泥里。只见一只惨白浮肿、皮肤布满皱褶和破溃、指甲乌黑尖利的手,正死死地抓住艾米的脚踝!那手是从淤泥下面伸出来的!

“该死!”马克怒吼一声,想也没想,手中的登山杖狠狠地朝着那只手的手腕处砸了下去!

“噗!”一声闷响,仿佛砸在了腐朽的木头上。那只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艾米痛叫一声,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

杰克眼神一厉,拔出腰间的战术匕首,毫不犹豫地俯身,朝着那只手腕猛刺下去!匕首刺入,感觉像是刺进了冰冷的、失去弹性的橡胶,几乎没有血液流出,只有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臭味弥漫开来。

匕首的切割似乎起了作用,那只手的力量明显减弱。马克趁机再次用登山杖猛砸其手腕关节处。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只手腕终于被砸断!断裂的手掌依旧紧紧抓着艾米的脚踝,但手臂却无力地缩回了淤泥之下,只留下一个浑浊的、缓缓合拢的泥涡。

艾米吓得魂飞魄散,马克赶紧帮她掰开那只断手的手指,将那只冰冷、粘滑的断掌从她脚踝上扯下来,厌恶地扔进了旁边的黑暗里。

“快走!离开这里!”杰克低吼道,拉起惊魂未定的艾米。三人顾不上脚下淤泥的阻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那只从地狱淤泥中伸出的手,彻底击碎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这条通道里,除了他们,还有别的“东西”!那些当年实验失败的产物,并未完全消亡,它们像恶鬼一样,在这片被遗忘的地底深处徘徊!

通道在前方似乎变得更加开阔,倾斜的坡度也趋于平缓。管壁的材质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从粗糙的混凝土变成了光滑的、带有金属质感的涂层。空气里的化学药品气味也越发浓烈刺鼻。

终于,在转过一个弯道后,通道走到了尽头。一扇厚重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门挡住了去路。这扇门与之前医院里破败的木门或那扇锈蚀的铁门截然不同。它由坚固的合金制成,表面光滑,中央有一个圆形的、闪烁着微弱红灯的电子锁面板。面板下方,是一个需要输入密码或刷卡的区域。门的上方,嵌着一块小小的、布满灰尘但字迹依稀可辨的铭牌:

**深层实验室 Zeta区-最高权限

威拉德博士专属**

他们终于抵达了终点——威拉德博士的秘密堡垒。

然而,门是紧闭的。电子锁面板上那微弱的红灯,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三个狼狈不堪的闯入者。经历了通道里的恐怖,面对这扇象征着最后关卡、科技感十足的合金大门,他们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被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未知的压迫感笼罩。

威拉德博士是否还在里面?那个引发一切灾难的疯子,是早已化为枯骨,还是…以某种他们无法想象的方式“存活”着?实验室里,又隐藏着什么超越他们理解范畴的终极秘密?

杰克喘息着,将手电光聚焦在冰冷的电子锁面板上。红光幽幽,如同魔鬼的凝视。密码?权限卡?他们什么都没有。艾格尼丝·肖的日记里,并未提及如何打开这扇最后的门。

希望仿佛在抵达终点的瞬间,被这扇冰冷的合金大门彻底阻隔。他们站在地狱的最深处,看着通往最终答案(也可能是终极恐怖)的门扉,却不得其门而入。身后幽深的通道里,那淤泥之下,是否还有更多惨白的手在蠢蠢欲动?

(第五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