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命运的隔壁院
窗外的阳光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叶清依偎在母亲林雅茹温软的怀抱里,汲取着失而复得的温暖。母亲安抚的话语轻柔,无法抚平她灵魂深处的裂痕。
“噩梦都是假的……”母亲的声音犹在耳边。
叶清小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假的?那蚀骨的绝望、冰冷的死亡、刻骨的怨恨……每一帧清晰如同烙印,带着血腥气息,怎么可能只是五岁孩童的一场噩梦?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深沉。
必须冷静,她现在是五岁,父母健在,住在省城大学附属教职工家属院。窗外是熟悉的梧桐树和共有的小花园。隔壁……她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那堵矮墙。墙的另一边,那栋记忆中一直空置的米白色小洋楼,现在有了新主人——首富之子,七岁的顾承泽,母亲去世,寄居外祖家。
顾承泽。
这个名字像冰针刺入脑海。前世那张英俊冷漠的脸,那句将她打入地狱的“叶清,你被解雇了。行业内不会再有你的位置。”瞬间清晰,带来窒息般的寒意。恨意如同毒藤,在她幼小的心脏里疯狂滋长。
就是他!那个为了宠溺苏晚晚,就毫不犹豫碾碎她全家的恶魔!
他竟然……现在就住在她家隔壁?七岁?
一个毁灭性的念头炸开:趁他病,要他命!现在的顾承泽,不是那个翻云覆雨的顾氏总裁,只是一个失去母亲、寄人篱下的孩子!力量对比彻底逆转。这是上天赐予她的唯一复仇时机!
接下来的几天,叶清像潜伏的猎人,不动声色观察隔壁。她缠着妈妈在靠近矮墙的梧桐树下玩积木,或无意在院里踢皮球,耳朵捕捉墙那边的任何声响。
搬运家具的碰撞声,佣人压低的交谈,老人严肃的咳嗽……唯独没有孩童的声音。没有笑闹,没有奔跑,连哭泣都没有。隔壁的院子安静得近乎死寂。
这异样的安静,让叶清心中的火焰燃烧得更烈。
终于,在一个午后,叶清借口找滚到墙边的皮球,悄悄靠近矮墙。墙根下垫着几块废弃的红砖。她深吸一口气,前世积累的怨恨化作一股力量,推动她笨拙坚定地攀了上去。
小手扒住冰冷的墙头,她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
目光越过矮墙。
庭院中央,一棵盛开的樱花树下,放着一张白色藤编小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男孩。
他穿着考究的白衬衫和深色背带短裤,衬得皮肤近乎透明的苍白。五官精致得不可思议。那张漂亮得不像真人的脸上,镶嵌着一双空洞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像两口幽深枯寂的古井,没有一丝光亮。他安静地坐着,小小的身体挺直,与周围明媚的阳光、飘落的樱花、精致的庭院格格不入。像一尊被遗忘的、蒙尘的瓷娃娃,毫无生气。他的目光茫然落在虚空中,外界的一切似乎都无法穿透那层无形的壁垒。
叶清扒着墙头的手指因用力泛白。她死死盯着那个男孩——顾承泽。
怎么会……是这样?
前世那个眼神锐利、气场强大的男人……幼年竟如此脆弱?如此死寂?
脑中预演过无数次的复仇场景,荒谬得像个拙劣的笑话。对一个感知不到外界恶意、封闭自我的孩子,她的恨意如同对着空气挥舞拳头。
一股强烈的憋闷感攫住了她。满腔怨毒无处发泄,被眼前巨大的反差噎得几乎窒息。
恨意依旧灼烧着五脏六腑。目标,却以一种无敌的姿态,消解了她所有计划。
不!绝不!叶清的眼神重新锐利。硬碰硬不行,那就智取。接近他,观察他,找到他的弱点。一个七岁的孩子,总有缝隙。
就在这时,她看到顾承泽脚下不远处的草地上,躺着一个东西——一个色彩鲜艳、被打乱了的三阶魔方。
叶清的视线在魔方和顾承泽空洞的脸上扫视。男孩一动不动。
一个带着试探的念头升起。
她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身体猛地用力,笨拙地翻过矮墙,落在隔壁柔软的草地上。这动静,终于让藤椅上的男孩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叶清的心脏狂跳。她一步步走近,故意踩踏草叶发出声响。
顾承泽毫无反应。
叶清在他面前站定,盯着那张过分精致的脸,怨毒和被无视的恼怒交织,冲口而出:
“喂!小哑巴!你是木头人吗?”
清脆的童音带着刻意伪装的恶意。
顾承泽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连眼珠都没转动。
挫败感涌上。叶清猛地弯腰,一把抓起草地上的魔方,动作泄愤般粗鲁。
“这个!”她把魔方举到顾承泽眼前,几乎碰到他鼻尖,“是我的了!笨蛋!”
她攥紧魔方,冰凉的塑料硌着掌心。她死死盯着男孩的脸,期待一丝波澜。
什么都没有。顾承泽空洞的瞳孔里,连她的倒影都模糊不清。她的挑衅和抢夺,如同投入深海的微尘。
他没有看她一眼。目光穿透她,执着地停留在虚空。
彻底的无视。
叶清攥紧拳头,魔方棱角深陷掌心。她猛地转身,攥着魔方,带着一身狼狈的怒火和挫败,踉跄着翻回墙这边。
阳光依旧,樱花飘落。藤椅上的男孩,安静地坐着,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叶清背靠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她低头看着手中混乱的魔方,复仇的火焰在眼底明明灭灭,最终沉淀为更幽暗的决心。
顾承泽……
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