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万宝道藏
“咳…咳咳…”粉尘呛进喉咙，苏衍佝偻着背，死命拖着沉重的矿渣筐，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汗水混着煤灰，蛰得眼睛生疼。这该死的矿洞，吸口气都像吞刀子。
“磨蹭什么！等着喂地火吗？！”炸雷般的吼声在身后炸开，带着熟悉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戾气。
啪！
鞭梢撕裂空气，狠狠抽在苏衍脚边湿滑的石头上，泥星溅到他破烂的草鞋上。苏衍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没抽到…又是这样…
“王…王头儿…”旁边一个杂役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闭嘴！干你的活！”那双浑浊却鹰隼般的眼睛死死钉在苏衍背上，苏衍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压力。是王老五。又是他。
苏衍咬紧牙关，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加快脚步，把矿渣往那翻滚着暗红余烬和刺鼻浓烟的废料坑里倒。快点，再快点…别惹他真抽下来…虽然…他好像从没真抽过我…
就在倾倒的瞬间，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坑底边缘——一块不起眼的黝黑废铁内部，似乎…闪过了一丝紫光？极其微弱，快得像错觉。
什么东西？苏衍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错觉！我的感觉不会错！他对那些冰冷的石头、破烂的金属碎片，总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能“听”到它们内部的呻吟，“看”到断裂处残留的力量轨迹。这是他在这个地狱里，唯一一点属于自己的、奇怪的东西。
“找死啊！发什么呆！”王老五的怒喝再次炸响，鞭子“啪”地抽在旁边的岩石上，火星四溅。“眼睛长裤裆里了？！”
苏衍猛地回神，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糟了！被发现了？他下意识地缩脖子。
“看什么看？！都他妈想挨鞭子？！”王老五的破锣嗓子转向其他被惊动的杂役，魁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挪了半步，正好挡住了某个方向可能投来的视线。
机会！苏衍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来不及多想，完全是本能驱使——他闪电般探出手，指尖触到那块还带着地火余温、坑洼冰凉的废铁，一把捞起塞进怀里！动作快得像偷油的老鼠。
铁块贴着皮肉，滚烫，也沉甸甸的。我疯了吗？捡块废铁干嘛？可刚才那抹紫光…还有指尖传来的、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不一样！这东西绝对不一样！
他能感觉到王老五的目光似乎在他背上刮了一下，带着探究，随即又移开了，继续用更难听的话骂骂咧咧地驱赶其他人。
苏衍低着头，死死按着怀里的铁块，仿佛那是块烧红的炭。苏衍…苏衍…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跳进脑海。复苏？延续？老家伙，你指望一个在废料坑里捡垃圾的奴隶，能复苏什么？延续什么？一股混杂着不甘和荒谬的苦涩涌上喉咙。
……
终于熬到收工，苏衍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窝棚。阴暗潮湿的角落，王老五正就着劣酒啃硬饼，昏黄的油灯映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
“死小子，磨蹭到这会儿！”王老五眼皮都没抬，骂了一句，随手把半块更硬的饼子丢过来，砸在苏衍脚边的草堆上。
苏衍默默捡起来，蜷缩在自己的草铺上。又冷又硬…跟这地方一样。他小心地瞟了一眼王老五。老家伙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像是睡着了。真的睡了吗？他睡觉耳朵都竖着…
确认再三，苏衍才像做贼一样，从怀里掏出那块黝黑的废铁。借着油灯那点可怜的光，他仔细看着。黑漆漆的，全是坑，跟别的废铁没两样…错觉？
他不死心，像以前无数次抚摸那些捡来的碎片一样，用冻得发麻、布满裂口的手指，细细摩挲着铁块的表面。粗糙…冰冷…嗯？！
指尖划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凹痕时，一股强烈的悸动猛地从指尖窜上来，直冲脑门！
嗡——！
一声清晰的嗡鸣，仿佛在他脑子里直接响起！苏衍吓得差点把铁块扔出去！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块死气沉沉的黑铁表面，那些扭曲的熔渣纹理里，竟然流淌起极其微弱的紫金色光！光勾勒出几个古老、复杂到让他头晕的符文，一闪而逝！
我的天！不是错觉！是真的！苏衍的呼吸瞬间停了，血液像凝固了一样。他死死攥着铁块，飞快地瞥向王老五——老家伙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
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苏衍屏住呼吸，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和铁块上。到底是什么？！
念头刚起，铁块表面的紫金光芒猛地向内一缩！一股滚烫的、无法形容的东西，顺着他的手指，狠狠扎进了他的脑袋！
轰——！！！
天旋地转！无数的画面、符号、扭曲的线条、破碎的咆哮…像决堤的洪水冲进他狭小的脑子！星辰爆炸！奇形怪状的兵器！密密麻麻看不懂的鬼画符！还有各种捶打、熔炼的景象…疯狂地撕扯着他的意识！
“呃！”苏衍死死咬住嘴唇，把惨叫憋了回去，痛得眼前发黑，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冷汗瞬间湿透了单衣。要炸了…脑袋要炸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冲击才慢慢平息。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废墟。废墟中央，几个暗金色、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清晰地印在那里：
《万宝道藏》——残卷一
道…道藏？苏衍懵了。这破铁块里藏着这种东西？还没等他想明白，一股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暖流，顺着接触的手指，缓缓流进了他身体里。
那感觉…像干裂的土地吸到了第一滴雨！暖流流过的地方，那些常年死寂、像塞满棉絮一样滞涩的经脉，竟然传来一丝丝…酥麻？舒畅？这…这暖流…能进我的身体？！我的废灵根…有反应了？！
苏衍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手里那块已经彻底黯淡无光、变回普通废铁的黑疙瘩。《万宝道藏》…暖流…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他全身发冷，又隐隐发烫。
他下意识地，再次看向身旁的王老五。昏暗中，老家伙脸上的刀疤像一道深刻的沟壑。复苏…延续…苏衍…风雪夜里，老家伙嘶哑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苏！衍！把它刻在魂儿里！”
这废铁里的东西…这脑子里的道藏…这身体里的暖流…苏衍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紧了。是陷阱？是又一个更深的坑？还是…一个几乎不敢想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还是…能斩断这锁链的刀？能点亮“苏衍”这把死灰的火种？！
他死死攥紧了那块冰冷的铁块，指关节捏得发白。黑暗中，他麻木疲惫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种名为“渴望”的火焰，烧得他灵魂都在战栗。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身后这个，把部族最后一点灰烬和名字都压在我身上的老家伙！
在他身后，阴影里，王老五紧闭的眼皮下，眼珠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粗糙的手指，在破烂的衣角下，无声地收拢，捏紧了拳头，仿佛捏住了最后一点，随时会被风吹灭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