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静月庵
萧寒失踪的第三天，宫中突然传出皇帝病重的消息。
“陛下昨夜呕血不止，太医院束手无策。“谢景珩从宫中回来，脸色异常凝重，“太子监国，魏鸿被任命为辅政大臣。“
我手中的药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怎么会这么突然？“
“不是突然，是蓄谋已久。“谢景珩转动轮椅到案前，取出一封密信，“边关刚送来的，当年那场战役的幸存者找到了。“
我接过信笺，上面寥寥数语：“周焕藏身静月庵，曾见魏鸿与北狄密使往来。先帝病危恐有蹊跷，慎之。“
“静月庵？“我心头一跳，“那不正是...“
“林月柔每月必去的地方。“谢景珩冷笑，“明日就是初一。“
我攥紧信笺：“这次我亲自去。“
谢景珩眉头紧锁：“太危险。“
“林月柔认得萧寒和其他侍卫，只有我能靠近。“我坚持道，“况且，我也有账要和她算。“
谢景珩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带上传信烟花，有危险立刻发信号。“
次日清晨，我换上粗布衣裳，扮作农妇模样，早早守在静月庵外的茶摊。日上三竿时，林月柔的轿子终于出现。
她比从前更加珠光宝气，一袭鹅黄纱裙，发间金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下轿时，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只翠玉镯子——那是前世魏永准送我的定情信物！
林月柔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快步走进庵堂。我压低斗笠，远远跟上。
静月庵香火不旺，除了几个老尼姑，几乎不见人影。林月柔熟门熟路地穿过前殿，径直往后院走去。我悄悄尾随，见她在一间偏僻的禅房前停下，轻叩三声。
门开了一条缝，林月柔闪身而入。我蹑手蹑脚靠近，贴着窗缝偷听。
“...东西带来了吗？“一个沙哑的男声问道。
“带来了。“林月柔的声音透着得意，“魏大人说，这次一定要万无一失。“
“放心，药已经下在陛下的茶里，不出七日...“
我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竟敢谋害皇帝！
“那个残废呢？“林月柔又问，“魏公子很担心他会坏事。“
“承王？呵呵，他活不过今晚。萧寒已经...“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我下意识往前凑了凑，不料踩到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脆响。
禅房内瞬间安静。我暗叫不好，转身就跑，却听见林月柔厉喝：“抓住她！“
两个彪形大汉从禅房冲出，我拼命往庵外跑，一边从怀中摸出传信烟花。眼看就要到门口，脑后突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双手高高吊起，脚尖勉强触地。四周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远处隐约有滴水声。
“醒了？“林月柔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她手持烛台缓步走近，烛光映照下，她的脸美艳如花，眼神却毒如蛇蝎。
“果然是你，沈清棠。“她冷笑，“我就觉得今早有人跟踪。“
我啐了一口：“谋害皇上，你们好大的胆子！“
“啧啧，死到临头还嘴硬。“林月柔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说吧，谁派你来的？那个残废？“
我咬紧牙关不答。林月柔也不恼，慢悠悠地绕着我看：“你知道吗？魏公子一直忘不了你。即使你嫁给了那个残废，他还是对你念念不忘。“
匕首冰冷的刀锋贴上我的脸颊：“要是这张脸花了，你说他还会惦记吗？“
“要杀要剐随你。“我强忍恐惧，“谢景珩会为我报仇的。“
“谢景珩？“林月柔大笑，“他自身难保了！萧寒已经带人去杀他了，说不定现在他已经...“
“你胡说！“我猛地挣扎起来，“萧寒不会...“
“不会背叛他？“林月柔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你真以为萧寒是他的人？三年前就是他给谢景珩下的毒啊，我的好姐姐。“
我如遭雷击。难怪谢景珩的伤药总不见效，难怪萧寒会突然失踪...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强自镇定。
“因为死人最能保守秘密。“林月柔直起身，对身后的大汉使了个眼色，“处理干净。“
大汉上前，粗暴地扯开我的衣领，露出谢景珩给我的玉佩。林月柔眼睛一亮：“等等，这是什么？“
她一把拽下玉佩，在烛光下仔细端详。当看清上面的龙纹时，她脸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
“还给我！“我挣扎着喊道。
林月柔神色变幻，突然将玉佩收入袖中：“这事得告诉魏大人。你们看好她，别让她死了。“
她匆匆离去，留下我和两个看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牢里越来越冷。我的手腕被粗糙的绳索磨出血，意识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打斗声和惨叫。紧接着是轮椅碾过石板的声响，急促而沉重。
“沈清棠！“
谢景珩的声音！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牢门被一脚踹开。月光下，谢景珩的轮椅沾满血迹，他手中长剑滴血，面具下的眼睛赤红如血。
“殿下...“我虚弱地呼唤。
谢景珩一剑劈开锁链，我无力地向前栽倒，落入他坚实的臂弯。他的心跳如雷，手臂因用力而颤抖。
“撑住。“他声音嘶哑，“我带你出去。“
“萧寒...他...“
“死了。“谢景珩简短道，“我杀的。“
他推着轮椅向外冲去，沿途横七竖八躺着尸体。快到出口时，突然从暗处射来一支冷箭，直取谢景珩心口！
“小心！“我拼尽力气想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护在怀里。箭矢深深扎入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单手继续推轮椅。
出口处，十余名黑衣人持刀拦路。谢景珩停下轮椅，将我护在身后：“怕吗？“
我摇头，尽管浑身发抖。谢景珩突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疯狂：“好，那我们杀出去。“
他竟从轮椅上一跃而起，长剑如龙，瞬间刺穿最近的两个敌人。虽然动作因腿伤而迟缓，但剑法依旧凌厉无匹。我这才发现，他的腿已经能短暂发力了！
“走！“谢景珩杀出一条血路，回身拉我。我强忍眩晕，踉跄跟上。眼看就要脱险，一个黑衣人从背后偷袭，长刀直劈谢景珩后背！
“不！“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谢景珩，刀锋划过我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谢景珩眼中闪过一丝暴怒，回手一剑刺穿那人咽喉。他一把抱起我，冲向不远处的马车。
“坚持住。“他将我放入车内，声音颤抖，“别闭眼，沈清棠，看着我！“
我努力聚焦视线，看到他肩上的箭伤还在流血，面具歪斜，露出半边狰狞的疤痕。可此刻在我眼中，他比任何人都要英俊。
“玉佩...林月柔拿走了...“我虚弱地说。
“不重要。“谢景珩撕下衣襟为我包扎，“你最重要。“
马车疾驰回府，谢景珩一路紧握我的手，不断唤我名字，生怕我昏睡过去。回到寝殿，他亲自为我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疼吗？“他低声问，手指轻抚我腕上的淤青。
我摇摇头，却忍不住落泪。谢景珩慌了神，笨拙地为我拭泪：“别哭...我在这...“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哽咽道。
谢景珩浑身一震，突然将我紧紧搂住，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窒息：“你若死了，我让这天下陪葬！“
这句充满杀意的誓言，却让我心头涌起无尽暖意。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急促的心跳，突然觉得一切苦难都值得。
谢景珩轻轻将我放平，为我盖好锦被：“睡吧，我守着你。“
“你的伤...“
“小伤。“他满不在乎，“比起失去你，这算什么。“
我昏昏沉沉地睡去，恍惚间感觉有温热的唇轻触我的额头，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次日醒来，谢景珩果然守在床边，肩上的箭伤已经包扎好，但脸色苍白得可怕。见我醒了，他立刻递来温水：“感觉如何？“
“好多了。“我试着坐起来，“林月柔...?“
“逃了。“谢景珩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她跑不远。“
我注意到他腰间佩剑上新增的缺口，和衣袍上的大片血迹。难以想象他是如何拖着未愈的腿伤，杀入敌营救我的。
“为什么冒险救我？“我轻声问，“我死了，你不是少个累赘吗？“
谢景珩猛地抬头，眼中情绪翻涌：“你当真不知？“
我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文。他却别过脸去：“你对我...很重要。“
这简单的几个字，让我的心像被蜜糖浸泡。谢景珩转回来，神情已恢复冷静：“林月柔拿走的那枚玉佩...“
“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他沉声道，“那是我母亲唯一的遗物，也是...我身份的证明。“
我还想追问，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王爷！急报！“
谢景珩皱眉：“说。“
“魏大人带人包围了王府，说要搜查北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