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电视之争为哪般
今天的话题本已是老调重弹,但在最近几个星期里,针对该话题的争论却再次激烈起来。辩题:电视的政治角色,以及占据屏幕是否意味着能对公众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很显然,当重新划分权力时,关于该问题的讨论也再次变得激烈。有人身处险境,很可能会丧失曾以高价占领的频道,而有的人则隐约看到了即将征服的领地。鉴于政客们希望从电视中获取的并不是战术上的权力,而是战略上的权力(在公众中建立强大而持久的认同感),我们不妨来做一个思维实验。一位生活在公元三〇〇〇年的史学家(通过购买书籍、影像资料、警察局报告、法院判决以及年度合订本的报纸,并对其进行分析)或许能得出以下结论。
五十及六十年代前期,电视完全掌握在天民党手中。在道德方面,当时的电视节目十分小心翼翼,尽力避免宣扬不稳定因素,对于国内和国际的政治局势也采用一种全面而温和的视角,且相当重视宗教节目和教化性节目的播出。当时,电视里的英雄形象总是留着短发,系着领带,举止儒雅。另外,当时的节目也尽可能避免提及意大利的反法西斯抵抗运动,以免在右派中树敌。所有于一九四五年至一九五〇年间出生的年轻人就是看着这样的电视节目长大的。其结果是,培养了制造六八年学生运动的一代人:留长发,崇尚性自由,为离婚和堕胎的权利而战,仇视政府,反教权主义,推崇“抵抗运动”,并将当时的玻利维亚和越南作为该运动的典型代表。
后来,电视节目就逐步分成了不同的版块。在大众类的节目中,女人开始逐渐袒胸露乳(在午夜节目中甚至还会暴露出更加私密的部位),同时,开始出现一系列无政治偏向、语带讽刺、充满争执,并对当局颇为不敬的节目。这一类大众节目造就了新的一代人,他们开始重新重视宗教价值,并且谨慎地对待性行为。就历史节目来说,从六十年代后期开始,电视节目开始见缝插针地宣扬抵抗运动,并把它神化为一场孕育意大利共和国诞生的伟大事件。然而这类节目却造就了一代不愿意听到、也不愿意谈论抵抗运动的年轻人,相反,当他们不再热衷于种族主义和排犹主义时,更愿意对修正主义的“啸叫”洗耳恭听。
从政治层面上来看,尽管电视节目已经分成了三个有着不同政治倾向的频道,但都致力于时刻维护对某个政治阶层的尊重,并利用画面的感染力不断确立该阶层所代表的权力及(所谓的)广泛的群众性。那么效果究竟如何呢?一部分公民已经通过加入各种联盟组织来自主反抗该政治阶层,而其他公民则会一有可能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咒骂行政官员中那些自己看不惯的人,更有甚者,只要一认出曾在电视上露脸的政客,就会立马朝他们扔臭鸡蛋示威。
我们这位生活在三〇〇〇年的史学家甚至还能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即天民党控制之下的电视节目导致了共产党的大规模发展——这在西欧是前所未有的现象;然而自从共产党逐步掌控电视节目之后,却造成了该党派的萎缩。
如果我们这位史学家生活在一个宗教权力野蛮膨胀的时代,他将会得出如下结论:电视简直是一个罪恶王国,会如凶残的莫洛克神[1]一般吞噬所有妄图征服它和驾御它的人。换句话说,电视会给所有靠近荧屏的人带来可怕的厄运。如果这位史学家能够分析推理或按照公式进行科学假设,那么他会总结出电视这种具有侵略性的手段也许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人们在消费层面上的思考方式,但却绝对无法影响人们的爱好以及政治决定。
这位史学家或许会沮丧地自问:为什么人们还会为电视这个工具大动干戈?最后,他将得出结论:我们这个世纪的人还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大众媒体。
一九九三年
注释:
[1]Moloch,古代腓尼基人的火神,以儿童和鲜血为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