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江永的生平及其禮學著作
一、江永生平概述
戴震於《江慎修先生事略狀》中説江永:
少就外傅時,與里中童子治世俗學。一日,見明丘氏《大學衍義補》之書,内徵引《周禮》,奇之。求諸積書家,得寫《周禮》正文,朝夕諷誦。自是,遂精心於前人所合集《十三經注疏》者,而於《三禮》尤功深。……先生讀書好深思,長於比勘、步算,鍾律、聲韵尤明。[7]
錢大昕(1728—1804)《江先生永傳》也説:
爲諸生數十年,楗户授徒,束脩所入,盡以購書,遂博通古今,尤專心於《十三經注疏》,自壯至老,丹黄不去手。[8]
江永二十一歲爲縣學生,三十四歲補廩膳生,六十二歲爲歲貢生,一生蟄居鄉里,專心於著述,以授徒爲業,未入仕途,甚至也鮮有離鄉遠行之舉。少數的例外,僅如江藩《國朝漢學師承記》中所説:“嘗一至江西,應學使金德瑛之招也;一遊京師,以同郡程編修恂延之也。”[9]
入京之事,實發生在前。乾隆五年(1740),六十歲的江永以同郡程恂[10]的邀請,館於其家。同年八月,與程恂一同入京,戴震《江慎修先生事略狀》中記載其事説:
三禮館總裁桐城方侍郎苞[11]素負其學,及聞先生,願得見,見則以所疑《士冠禮》、《士昏禮》中數事爲問,先生從容置答,乃大折服。而荆溪吴編修紱[12],自其少於禮儀功深,及交於先生,質以《周禮》中疑義,先生是以有《周禮疑義舉要》一書。此乾隆庚申、辛酉間也。
後數年,程、吴諸君子已殁,先生家居寂然。值上方崇獎實學,命大臣舉經術之儒。時婺源縣知縣陳公[13]有子在朝爲貴官,欲爲先生進其書,來起先生。先生自顧頽然就老,謂無復可用;又昔至京師,所與遊皆無在者,愈益感愴,乃辭謝。而與戴震書曰:“馳逐名場非素心。”卒不能强起。[14]
乾隆元年(1736)六月十六日詔開三禮館[15],江永於乾隆五年八月與程恂入京,與三禮館中學者有機會相與論學。不過,這段時間並不長,翌年八月,江永便自京歸里。而在此之前,三禮館實已先行檄取江氏所撰《禮書綱目》,戴震《江慎修先生事略狀》中説:
朝廷開館定《三禮義疏》,纂修諸臣聞先生是書(指《禮書綱目》),檄下郡縣,録送以備參訂,知者亦稍稍傳寫。[16]
乾隆元年至三年中,每年分别有安徽巡撫趙國麟(1673—1751)、編纂《三禮義疏》之三禮館、編纂《大清通禮》之禮部禮書館,對於《禮書綱目》之檄取[17],此時本書尚未刊行。
乾隆七年(1742)十月,應江西學政金德瑛之請,爲諸生校閲文字[18]。隔年五月,自江西歸里[19]。
其後主要從事於著述與授徒的工作,除乾隆二十年(1755),一度在婺城公局纂修縣志。乾隆二十七年(1762)卒。
乾隆三十七年(1772),朝廷開四庫全書館,所著咨送四庫館,收入江氏著作十三種、存目三種。
乾隆三十八年,奉木主入郡紫陽書院,從祀朱子。
依江錦波、王世重《江慎修年譜·誌年譜後》所記,江永自嘉慶十年(1805)籲請入祠鄉賢,至十二年(1807)奉上諭准入祠鄉賢祠,翌年三月入祠縣學鄉賢祠,五月入祠府學鄉賢祠[20]。曾任徽州府訓導的夏鑾(1760—1829)也曾論及此事:
嘗語培翬論近儒學術,謂“兼考據、詞章者,惟朱竹垞;兼漢學、宋學者,惟江慎修。江氏書無不讀,人知其邃於《三禮》,而不知其《近思録集注》,實擷宋學之精。”又謂:“戴東原學出江氏,其著書,文詞古質,可謂青勝於藍,然不如江氏書平易切實,人人可曉,足裨後學。”是以涖位之初,即譔次江氏著作、行事,詳之上官,請祀鄉賢祠。[21]
夏鑾曾於嘉慶九年(1804)、道光元年(1821),兩度到徽州擔任府學訓導。則夏氏擬請江永入祀鄉賢祠一事,當在第一次擔任徽州府訓導之時。
二、江永的禮學著作
依王昶《江慎修先生墓誌銘》中所記,江永有關《三禮》的著作,及其成書的時間,情況大致如下:四十一歲,成《禮書綱目》八十五卷。八十歲,成《周禮疑義舉要》六卷、《禮記訓義擇言》六卷、《深衣考誤》一卷、《讀書隨筆》若干卷[22]。
另有《儀禮釋宫增註》、《儀禮釋例》各一卷,安徽圖書館藏有嘉慶六年(1801)逍遥書屋刊本《學庸圖説》二卷、《昏禮從宜》鈔本一卷。
(一)《禮書綱目》
《禮書綱目》是江永禮學著作中,篇幅最大,也最爲學者熟知與推重的一部。江永《禮書綱目自序》中説:
夫禮樂之全,已病其闕略,而存者又病其紛紊,此朱子《儀禮經傳通解》所爲作也。朱子之書,以《儀禮》爲經,以《周官》、《戴記》及諸經史雜書輔之,其所自編者,曰《家禮》,曰《鄉禮》,曰《學禮》,曰《邦國禮》,曰《王朝禮》。而喪、祭二禮,屬之勉齋黄氏。其編類之法,因事而立篇目,分章以附傳記,宏綱細目,於是粲然。秦漢而下,未有此書也。顧朱子之書,修於晚歲,前後體例,亦頗不一,《王朝禮》編自衆手,節目闊疏,且未入疏義。黄氏之書,《喪禮》固詳密,亦間有漏落;《祭禮》未及精專修改,較《喪禮》疏密不倫。信齋楊氏有《祭禮通解》,議論詳贍,而編類亦有未精者。蓋纂述若斯之難也!永竊謂是書規模極大,條理極密,當别立門目以統之,更爲凡例以定之。益裒集經傳,欲其該備而無遺;釐析篇章,欲其有條而不紊。尊經之意,當以朱子爲宗;排纂之法,當以黄氏《喪禮》爲式。[23]
接着,自言此書編纂之法:
竊不自揆,爲之增損櫽括,以成此編。其門凡八,曰嘉禮、曰賓禮、曰凶禮、曰吉禮,皆因《儀禮》所有者而附益之。曰軍禮、曰通禮、曰曲禮,皆補《儀禮》之所不備。樂一門居後,總百單六篇,八十有五卷,並首三卷,共八十八卷。凡三代以前禮樂制度散見經傳雜書者,蒐羅略備,而篇章次第較《通解》尤詳密焉。屢易藳而書成,姑繕寫本文及舊注一通,名曰《禮書綱目》。若夫賈、孔諸家之疏,與後儒考正之説,文字繁多,力不能寫,且以俟諸異日。[24]
相較於江永於《自序》的詳細説明,戴震的《江慎修先生事略狀》中則有如下簡要之概括:
先生以朱子晚年治《禮》,爲《儀禮經傳通解》,書未就,雖黄氏、楊氏相繼纂續,猶多闕漏,其書非完。乃爲之廣摭博討,一從《周官經》大宗伯吉、凶、軍、賓、嘉五禮舊次,使三代禮儀之盛,大綱細目,井然可覩於今,題曰《禮書綱目》,凡數易稿而後定。[25]
《儀禮經傳通解》作於朱熹晚年,係未完之書,而弟子黄榦、楊復《喪禮》、《祭禮》的續書又不能令人滿意,因此編纂《禮書綱目》,用江永《自序》的話説,就是“蓋欲卒朱子之志,成禮樂之完書,雖僭妄有不辭也。”
但此書篇幅既鉅,刊行不易,因此長期僅靠少數抄本流傳。戴震《江慎修先生事略狀》中就曾説到:
其後,戴震嘗入都。秦尚書蕙田客之,見書笥中有先生歷學數篇,奇其書。戴震因爲言先生。尚書撰《五禮通考》,摭先生説入觀象授時一類,而《推步法解》則取全書載入。憾不獲見先生《禮經綱目》也。[26]
雖乾隆年間,此書得以編入《四庫全書》之中,仍難有或覩全貌者。一直到嘉慶十五年,才有了俞氏鏤恩堂刻本,難怪阮元於嘉慶十二年爲此書作序,要説:“余因思其學既爲絶學,而其書又爲古今不可少之書。非獨嘉惠來兹,亦以足朱子未竟之功”[27]。而真正流佈較廣,則要到此書收入《廣雅叢書》之中。
此書雖爲江永的名作,但作者本人並不滿意,正如《自序》所説:“若夫賈、孔諸家之疏,與後儒考正之説,文字繁多,力不能寫,且以俟諸異日。”成書於江永四十一歲中年時期的《禮書綱目》,其實還有很多資料未能録入,在與汪紱討論《禮書綱目》編輯方法時,江永亦重申此義,詳下文所述。可惜的是,這樣的遺憾伴隨江永一生,終究無法改變。
本書的書名,或作“禮書綱目”,或題“禮經綱目”。徐世昌等編纂之《清儒學案》中説:
《四庫總目》及通行刻本並作《禮書綱目》,《自序》亦然。諸家所撰《傳》、《狀》並作《禮經》,當據初名。[28]
認爲應作“禮經綱目”,但本書《自序》,及江永與汪紱信中,皆稱《禮書綱目》,且説:本書“初曰《存羊編》,次曰《增訂儀禮經傳》,三藳始易今名爲《禮書綱目》。”二名既已並存,則《清儒學案》的説法未必妥當。
(二)《讀書隨筆》與《周禮疑義舉要》
江永所撰《讀書隨筆》、《群經補義》與《周禮疑義舉要》,三書之間,有著密切的關係。乾隆五十七年(1792)書業堂刊本《群經補義》,書前有江永乾隆二十五年二月原敘云:
學以通經爲要,經義如海,茫無津涯,操蠡以勺,亦隨取而隨獲。今裒所記録,得十二卷。以經爲主,雜説附之。《易》學、禮學,及步算、聲音、地輿之學有專書者,詳其本書,不盡採録也。經説,《周禮》獨多者,乾隆辛酉,隨休寧程太史恂入都,時方開館修《三禮》。桐城方望溪先生爲《周禮》總裁,荆溪吴太史紱及程太史佐之。方公虚懷下問,以《周禮》藁置永案頭,命指摘,辭不敢。再三委之,乃隨筆籤出,吴、程二公復採擇,而方公乃裁定焉。其可否亦不敢與知矣。《考工》之名物、車制尤詳者,後人解説多失其義故也。[29]
同版《群經補義》,有金榜於《讀書隨筆》目録後,撰於乾隆五十七年識語云:
此江慎修先生《讀書隨筆》原書敘目也。自三卷至九卷,本名《周禮疑義舉要》。先生以其爲隨筆籤答之書,又夏、秋二官尚未卒業,因改名《讀書隨筆》,而以散見群經諸條,依經類次之爲十二卷。先生殁,史館檄取其遺書。同門戴東原以隨筆之名難以繕進,取其説《周禮》七卷,復名《周禮疑義舉要》;其説群經五卷,更名《群經補義》。今據以録入《四庫全書》者是也。……爰取先生《讀書隨筆》原敘,並手定目録冠於前,以存舊觀,而述其分合之由如此。[30]
由此兩段文字,可知《周禮疑義舉要》七卷,原係受方苞等所託,爲所纂《周禮義疏》一書提供意見的隨筆或雜記。因屬於隨筆籤答之書,且爲未完之作,因此改題《讀書隨筆》,連同解説群經之隨筆與雜説,編成十二卷。江永過世之後,史館檄取江氏遺書,戴震以此書“隨筆”之名難以繕進,將其中《周禮》七卷自書中抽出,恢復原來《周禮疑義舉要》的本名;而其他隨筆與雜説五卷,更名《群經補義》别行。金氏此段“識語”的最後,並簡略論及《群經補義》、《周禮疑義舉要》二書分别由江永族子,以及同門後人將之刊行的情況。
但乾隆三十八年(1773)潛德堂刊本卷前所載江永《引言》,内容則與此有所不同:
學以通經爲要,經義如海,茫無津涯,操蠡以勺,亦隨在會心,妙解獨得。前賢采輯,雖有成書,難免罅漏之失、幽眇之微。自昔窮經,竊欲補苴而張皇之,續以課授生徒,或因講章而闡其蕴奥,或因辯難而訂其舛譌。置册案頭,隨筆記録,遂裒所集,得五卷,以經爲主,末附《雜説》、《訂序説》(卷五内文作“訂論語序説”),至《易》學、禮學,及律吕、步算、音韻之精微,地輿、典制、圖考之實證,别有專書者以詳載,本書不盡記録。《周禮》一部,……另有《疑義舉要》,併詳辨《考工》之名物、車制,此亦不重載也。諸書藁藏笥有年,未繕副本,幸諸子向在及門留心經義,恐諸藁散佚,於是倡率僱繕,數月間俱已録竣。余甚喜之,囑其叙繕正之由,以傳於後。諸子執是編請定其名,余始以《讀書隨筆》目之。既而按之是書之輯,非故翻新以矜奇,正於罅漏者補苴之,幽眇者張皇之。雖於諸經未能該備,而核實尋真,庶訛錯一剖,亦足助學者之見聞,而於群經之遺義不無小補云爾。[31]
依江永此段《引言》,《讀書隨筆》本爲五卷之書,其他多種專著將另外梓行,而《周禮疑義舉要》一書,亦在别行之列。這些隨筆紀録所得,江氏原以“讀書隨筆”視之,後以“於群經之遺義不無小補”,因此刊行時以“群經補義”名之。
《群經補義》除上述乾隆三十八年潛德堂、五十七年書業堂刊本外,還收入《皇清經解》、《經學叢書》等書之中,皆以《群經補義》名書。徐世昌等編纂之《清儒學案》即説:“《學海堂經解》採説經者,曰《群經補義》,凡五卷。”[32]
《周禮疑義舉要》爲討論《周禮》的專著,尤多關於《考工記》名物、車制方面的考辨;《群經補義》則於卷三爲《儀禮補義》、《禮記補義》,皆屬江永禮學研究的重要内容。
(三)《禮記訓義擇言》
此書收入《四庫全書》之中,另《守山閣叢書》、《皇清經解續編》、《墨海金壺》等書亦收録。
《四庫全書》本録有江永所撰《禮記訓義擇言引》,説明成書的經過:
今吴氏之書,多以臆割裂竄易,失其本義,且本文亦多刊落。方謂篇章文句秩然有倫,先後始終,頗爲精密。不但爲戴氏忠臣,後學讀之甚疑焉。高安朱文端公因其書多裒聚諸家之説也,遂撰《禮記纂言》而附己説於後,以示折中焉。永昔在休寧程太史恂處,常以此書置案頭,隨筆籖識,僅得十五篇,程爲詮次,録一本,今學徒往往傳録。而全書未能卒業,因年力已衰,非復曩時之精鋭故也。[33]
又,江永曾與汪紱以書信討論學術問題,其重點,詳後文所論。此處先談乾隆四年時,江永在第二次回覆汪紱的信中提到的:
來諭謂陳氏淺陋、吴氏支吾,誠然。近世相國朱文端公刻吴氏《纂言》,有附説。愚因其書,别爲《禮記擇言》。前人之説,得失並載,而以己意爲之剖斷。先成《曲禮》、《檀弓》、《大傳》、《少儀》、《内則》、《喪服》、《雜記》諸篇,餘篇陸續爲之。[34]
從這兩段文字,可以看出,元代學者陳澔(1260—1341)《禮記集説》、吴澄(1249—1333)《禮記纂言》,解釋《禮記》,皆有不少缺失。清代學者朱軾(1665—1736)將己説附入吴澄《禮記纂言》之後以重新刊行。江永將隨筆籖識於朱軾此本的筆記整理成《禮記訓義擇言》一書。《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書前《提要》雖指出本書的缺失,卻也稱許説:“全書持義多允,非深於古義者不能也。”[35]
(四)《深衣考誤》
本書收入《四庫全書》之中,《藝海珠塵》、《皇清經解》等書亦收録,後兩者卷末附有深衣圖多幅,《皇清經解》本於卷末有識語云:“慎修先生《深衣考》一卷,未行於世。道光五年,其曾孫柏森攜至粤東,即編入《經解》。”[36]
本書卷前有江永案語,説明撰作此書的目的:
永案:深衣之義,鄭《注》、孔《疏》皆得之,獨其裳衽之制,裁布之法,與續衽鉤邊之文,鄭氏本不誤,而疏家皇氏、熊氏、孔氏皆不能細繹鄭説,遂失其制度。後儒承譌襲舛,或以臆爲之,考辯愈詳而誤愈甚,其失自《玉藻》疏始,今爲考訂如左。[37]
可見本書主要爲糾正至孔《疏》以來解釋《玉藻》等之錯誤而作。但深衣之制,衆説紛紜,江永的考訂,也未爲定論,後來的學者對其説多有修正,如《四庫全書總目》、夏炘(1789—1871)《學禮管釋》卷七《釋深衣對襟》、陳灃(1810—1882)《東塾集》卷一《深衣説》等論,即是其例。
(五)其他禮學相關著作
江永所著禮學相關論著,另有常見的《儀禮釋宫增註》、《儀禮釋例》各一卷。而安徽圖書館藏有嘉慶六年(1801)逍遥書屋刊本《學庸圖説》二卷、《昏禮從宜》鈔本一卷,此兩種頗爲罕見。以下分述之。
1.《儀禮釋宫增註》一卷
此書收録於《四庫全書》,又收入《指海》、《皇清經解續編》等書之中,《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書前《提要》云:
是書取朱子《儀禮釋宫》一篇,爲之詳註,多所發明補正,其稍有出入者僅一二條,而考證精密者居十之九。……其辨訂俱有根據,足證前人之誤,足知其非同影響剽掇之學矣。[38]
給予此書極高的評價,但於“是書取朱子《儀禮釋宫》一篇”句下,也指出:
案《釋宫》本李如圭之書,誤編於朱子集中。永作此書之時,《永樂大典》尚未顯於世,故不知非朱子之筆,今仍具原書所稱,而附著其誤於此。[39]
江永將李如圭所撰《儀禮釋宫》一書,誤以爲朱熹的著作。全書在這種錯誤的認知之下進行解釋,因此有了諸如認爲朱熹《儀禮經傳通解》、《中庸或問》、《禘祫議》,與本書所論不合,但應以本書所述爲是的論斷。《提要》糾正了江永對作者問題的錯誤認識,但也肯定了江永這部書的價值。
2.《儀禮釋例》一卷
此書列入《四庫全書》存目之中,爲《守山閣叢書》、《皇清經解續編》等書收録,《四庫全書總目》評論本書云:
是書標曰“釋例”,實止釋服一類,寥寥數頁,蓋未成之書。……未爲確據,蓋永考證本精,而此則草創之本耳。[40]
錢熙祚(1801—1844)於《守山閣叢書》本卷末《儀禮釋例跋》也説:
江氏《儀禮釋例》蓋未成之書也,《四庫全書》著之存目,而文瀾閣本附《儀禮釋宫增註》之後,殆以其綱目井然,有條不紊,棄之可惜與。[41]
《四庫全書總目》與錢熙祚都指出此書篇幅有限,内容僅釋服一類,同時所論亦未甚精核,蓋未成之作。錢熙祚並説明不同版本的《四庫全書》,對於此書處理方式的不同。
3.《學庸圖説》二卷
本書尚未能寓目,安徽圖書館網站“館藏書目評介”,有本書嘉慶六年逍遥書屋刊本書影。黄曦《江慎修先生年譜證補》中,將本書成書時間繫於雍正二年(1724),並録入江永所撰本書《自序》與《例言》。江氏於《例言》云:
四子之書,《論》、《孟》係隨時記録,錯綜成文,不相聯續。惟《大學》、《中庸》逐節相生,其脈理貫通,章法精細,不獨可以言,顯並可以求。因作圖以著其義。[42]
由此段文字可知,江永沿襲朱熹的做法,將《大學》、《中庸》從《禮記》中抽出,與《論語》、《孟子》合爲《四書》。《禮書綱目》亦同之,而於《大學》、《中庸》僅作存目處理。因此,本書從江永看來,實爲《四書》之作,而不屬禮學範圍。
4.《昏禮從宜》鈔本一卷
本書亦尚未能寓目,安徽圖書館網站“館藏書目評介”,有本書藍格鈔本的書影。黄曦《江慎修先生年譜證補》中,將本書成書時間繫於乾隆二十四年(1759),並録入江永所撰本書《自序》,江氏於序中云:
古今同此民也,民亦同此情也。然風以時而遷,俗以地而異,則情亦隨風俗而移。雖聖人不能矯而革之,化而齊之。惟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而記者亦曰“禮從宜,使從俗”,又曰“君子行禮,不求變俗,其不能拂人情以爲禮也久矣。”三王異世不相襲禮,而況去三王之世逾遠,服飾器用、起居動作、往來交際,事事非古之俗,豈可以古人之禮,律今人之情乎?禮之行於家者,昏禮爲本,合二姓之好,上以承先,下以繼後,爲禮之重大。然而鄉自爲俗,家自爲禮,各因情以爲文,未嘗拘牽於古人之六禮,一一規模之也,其有漸於頽敝之俗者。……君子欲力行古道變俗移風,而不知人情有所難抑勒也。其他繁文縟節,不合今之人情者,雖好禮之君子,亦未嘗不病之。即以今日鄉曲之所通行者,悲愉中節,繁簡適中,使古人見之,安知不嘆爲禮失求諸野也。因讀禮家之言而有感,故著此編,並發此論,又不止昏姻一事已。[43]
由此段序文可知,江永認爲禮宜從俗,而非變俗。鄉曲通行之禮,亦有“悲愉中節,繁簡適中”者,而行於家之禮,以昏禮爲本,故撰作此書,所論非僅限於昏禮一事而已。這樣的看法,與《群經補義》卷四江氏引《朱子語類》朱熹之説:“‘禮,時爲大。’有聖人者作,必將因今之禮而裁酌其中,令其簡易易曉而可行,必不至復取古人繁縟之禮而施之於今也。”若合符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