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幕：中国城市文明的起源及分期

中国文明与城市的土生性

西方存在一种中国文明西源论。自1920年代起，一些西方学者就在他们的著作中论说中国的农耕技术和制铜技术来自地中海，特别是苏美尔文明。1970年代中期，美国考古学家在埃塞俄比亚发现了年代在约320万年前的女性南方古猿化石，并将她命名为“露西（Lucy）”。这次发现引发了人类起源单中心论的又一次高潮。这一派的美国考古学家认为，露西是全球人类的始祖母，她的智人后代在约10万年前自非洲走向世界各地，成为现今各人种，包括中国人的始祖。然而，西方和中国近30年来，特别是2000—2019年的考古发现和考古学成就，有力地推翻了中国的人种和古文明由西方“侵入”或西来之说（图1.1）。

图1.1　古人类（智人）单中心说与考古新发现的矛盾

其实，亚洲存在由猿人进化至现代人全部过程的化石证据。在亚洲，这些化石发现得最多的地方亦是中国（表1-1）。比如，在云南的开远和禄丰便多次发现了“前人类”的古猿化石，其历史甚至跨越距今1400万—800万年的时段。人类最早的始祖——南方古猿的化石在山西及安徽均有发现。稍后的直立人，包括在云南发现的距今约170万的元谋人、在北京发现的距今约70万—20万年的北京人等，亦已出土不少。

表1-1 发现于中国境内的主要古人类及古猿化石

进入旧石器时代中晚期的智人化石，其出土省份更多，可以说近乎遍布全中国。近年来更有距今10万—5万年的晚期智人化石（道县人、许昌人、柳江人）出土，证明中国古人类并未因末次冰期而灭绝。除了年代延续不断和被发现地域愈来愈广大外，中国古人类化石所显示的体质特征，与现代广泛分布在中国的蒙古人种的特征基本一致。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和东非应是现在已知的人类起源的两大轴心，中国人种的确起源于本土。

世界七大古文明中，目前只有中国文明仍然延续不衰。美洲的三个古文明奥尔梅克－玛雅、阿兹特克和印加的出现时间较迟，虽然延续至较近代，却也在欧洲殖民者的毁灭性打击下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图1.2a，图1.2b）。这些文明，现今只余下一些文物，而它们的文字，如苏美尔文和古埃及文，也只是在近200年内才被人成功解读。

图1.2a　世界七大古文明纪元表

图1.2b　世界七大古文明地理分布示意图

在中国，我们今天使用的文字不仅仍可和3000多年前商代中晚期的甲骨文相印证，甚至还可以上溯至约6000年前仰韶文化时期陶器上的刻画符号。中国的城市，就其功能、形状、结构和背后的规划原则而言，自中国龙山时代前的“初城”至今仍存在其一贯的特点。我们可以明确地说，中国城市文明自成体系，是中国土生的，与世界其他地方的城市文明，特别是西方在中世纪后发展出来的城市文明有很大差别，其特点也可以上溯至6000多年前新石器时代中期的原始聚落。中国城市文明能贯通几千年，而且跨越城乡的分野，其主要原因乃中国人自古已通晓“天人合一”和“顺天应命”，懂得利用大自然法则及人地和谐的原则，以构筑其文明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