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室顶石刻

小龙女看向他：“孙婆婆已经下葬，你还留在这里作甚？”

萧峰闻言眉头又皱两分，他性格看似粗狂，实则粗中有细，自然明白小龙女话中意思，说道：“你要赶我？你忘了孙婆婆临终遗愿么？”

小龙女道：“那是孙婆婆对你说的，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原来，当年林朝英创立古墓派就曾立下祖训，墓中只得收女弟子或侍从，男人一概不能入内。

当初萧峰被赵志敬所追杀，形势严峻，孙婆婆将他救下带到墓中已是违反祖训。

小龙女性情冷板，不通人情，在她看来，既然萧峰能走能动，便不该再留在古墓中才是。

萧峰心中却是作了另一番想法。

在他看来，小龙女到底和孙婆婆相伴长大。

两人名义主仆关系，实则也情深恩重。如今孙婆婆死于非命，虽不是自己造成的，可也相当于因自己而亡。

小龙女话中的意思，在他认为定是心中憎恶自己，恼怒自己害死了孙婆婆，因此才要赶自己而走。

想到这里，萧峰心中微叹，摇了摇头，说道：“龙姑娘，萧某既然答应了婆婆，便要行履这份约定，你要杀我怪我，萧峰决不还手。但婆婆临终遗愿，说的是我，但其实你我各占一半，是也不是？”

小龙女再次沉默，半晌后，才终于淡声道：“随你。”

说罢，她便飘然离去。

萧峰见此情景，自然也是摇头。

他生性壮怀志远，自然不愿意在这清冷古墓中度过一生，可既然答应了孙婆婆，纵然再不愿，也要做到。

他也跟着出了石厅，这古墓中道路虽然曲折，但他记性奇好，纵然小龙女速度更快，短短几秒没了踪影，他也不迷方向。

很快，两人便一前一后到了原先的石室中。

紧接着，小龙女又转弯拐入一处石室，萧峰也跟了进去。

只见这座石室形状甚是奇特，前窄后宽，成为梯形，东边半圆，西边却作三角形状。萧峰心中奇怪，不禁下意识抬头，只见顶上是一块巨大的方型石板，上面刻满了诸般花纹符号，均是以利器刻成。

这些符号密密麻麻，或深或浅，毫无规则。

萧峰却陡然停住了脚步。

他初时眉头一皱，但继而又如恍然大悟般松展开来，又很快，又再次皱起了眉头。

如此三番，过了大约半刻钟，他才终于彻底呼出口气。

心中不禁暗叹：真是一门博深精密，奥妙无限的武学。

这时，他才忽的注意到，一袭白影正安静伫立在石室门侧，原来小龙女一直都在石室内。

见萧峰从沉浸中醒转了过来，小龙女这才依旧语气不变，清淡开口道：“你看出什么？”

“在石板上刻痕的此人，武功极高。”

萧峰点点头，也没理会她的态度，自顾回答道。

他其实并非武痴，纵观生平，喜欢斗武更甚钻研武学。只是他天赋绝伦，武学造诣极高，以他的眼光，很快就在这毫无规则的石刻符号中看出，这正是一门相当精妙的武学。

刀刻凿痕之间，充满了承合转接，惊奇吊诡的招式，只是招式之间，似乎还隐隐透出一股道韵之意，和重阳宫上的武学似乎出根同源，只是更加的精深博大。

萧峰心中有了不少猜测，便试着说道：“这石板上的招式，似乎和全真教出自同源？”

小龙女听了这句话，平静站在原地顿了半刻，才点点头，说道：“不错，这是王重阳的武功之秘。”

她沿着石室内壁走去，伸出芊芊玉手拂过石壁，一边说道：“你受孙婆婆所托，如今也算唯一进过我派墓中的男子，且和你说我派来历。我派祖师婆婆姓林，名字叫做朝英，数十年前，武林中以祖师婆婆和王重阳武功最高。”

萧峰听到‘王重阳’三个字，心中却是一动。

他在全真派生活了几个月，自然知道，这王重阳便是全真教的创派祖师。小龙女此时提起，想必这两人必定大有渊源。

他心中猜想，口未出声，接着听下去。

“他们二人武功本来难分高下，但王重阳因组义兵反抗金兵，日夜忙碌，祖师婆婆却潜心修武，终于高他一筹。”

听到这里，萧峰心中暗想：‘这王重阳倒是个硬铮铮的汉子，便是当初北宋武林，愿意以身出来抗击辽军的也是少数，武林中人纵然高强，但和百万大军一比，无异于螳臂当车。’

小龙女接着说道：“后来王重阳举义失败，愤而隐居在这活死人墓中，日夜无事，以钻研武学自遣，祖师婆婆那时却心情不佳，接连生了两场大病，因此待得王重阳二次出山，祖师婆婆却又不及他了。”

萧峰嘴角微笑，心道：“这二人互相争比，倒是颇有意思。”

“最后这两人不知如何比赌，王重阳输给了祖师婆婆，因此这古墓就成了我们古墓派的居所。”

萧峰心想：“原来这门派叫‘古墓派’，倒是语贴意切。”

小龙女顿了顿，又道：“这墙上的符刻，便是王重阳钻研武学的所在，前窄练掌，后宽使拳，东圆研剑，西角发镖。”

“不错。”

萧峰点头，他看着这室顶石板上的刻痕，沉顿几秒后，说道：“重阳宫的武功一脉同源，这王重阳单论武学造诣，确实当得起‘高人’二字，不过你派的那位祖师婆婆，能和王重阳一生比斗，始终处于伯仲之间，也可谓是女中豪杰。”

小龙女轻轻点头，突然转过身来，看向萧峰说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啊？”

萧峰闻言一愕，他没想到，小龙女端端的，竟然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要做萧某师傅？”

小龙女语气不变，仍旧淡淡的道：“你进了古墓，又受了孙婆婆临终托付，孙婆婆虽然不是古墓弟子，但也属古墓门下，你既然要留在这里，就需得拜我为师，接了古墓传承，方可留在这里。”

听了小龙女的话，萧峰心中顿升起一股荒诞之感。

他道：“龙姑娘莫非不知我乃百年前北朝人士？”

小龙女顿了顿，说道：“那又如何？”

萧峰又道：“我实在年龄，大过你一轮有余，你可知道？”

小龙女道：“知道，那又如何？”

萧峰摇摇头，对这位孙婆婆临终托付给自己的龙姑娘了解更深两分。

好在他清楚，眼前少女自幼生在古墓，只有师仆相伴，修炼的许又是清心寡欲一类的功法，对人情世故，伦理逻辑自然一窍不通。

江湖虽有言：‘达者为师’，但实际上长者拜年幼之人为师的，几乎没有，萧峰性格豪狂，他自然不在意这个，只是自己的师傅，实则只有‘玄苦大师’和‘汪剑通’两位，若要再拜一位师傅，自成年以来，萧峰心中便未做过此等想法。

更何况......

这少女虽然轻功卓越，出招不俗，但和自己相比，还差了不少。

莫说是她，便是这室顶石板上的王重阳，想要做他萧峰的师傅，恐怕也差了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