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流民
接下来的几日，赵恒便老实的呆在宅子，很是懒得出门。
因为，感觉没什么意思。
不过他倒是教刘娥购置了些家什物件，家具啊、花花草草瓶瓶罐罐等，将家里简单的布置了一番。
余家豆腐铺子这几日的生意越发的红火了，一日的收入将近百两，纯利润差不多有八十两左右。
这个钱，他赚的很是安心。
不同于先前，好似一切都背靠着李家似的，银子倒是没少赚，动辄几万两，可那种感觉就像是李家可怜他一般。
而今所赚，相对而言，自也是不少的，一日几十两，已是京城普通人家数年的收入了。
“还缺点什么……”
眼看着家里大概有了那么一层焕然一新的意思，他左右琢磨，看看房檐、窗纸，顿时明白过来。
缺人啊！
家里就刘娥一个婢女，什么事情都要她自己做，这肯定是不行的，也不像是一个正经过日子的宅邸啊。
“刘娥，这两日，你无事的话，出去转转，看哪里能租赁几个婢女，还有长工。”他开口。
大燕是禁制买卖婢女、下人的。
自然，朝廷有制度，下层的人便有应对之法，如京城倒还好一些，一些个县城家里的丫鬟、小厮等，都管主人家叫爹、叫娘，以干女儿、干儿子的身份服侍主人家，如此，便不算买卖婢女、下人了。
所以，在明面上，只能以租赁、雇佣的方式寻婢女、下人。
“少爷，家里被您这么一清理、收拾，真是像极了正常过日子的人家了。”
刘娥忍不住开口，又忙解释：“当然，我并不是说您先前不好，只是那个时候您像个浪子。”
赵恒莞尔：“我这不是长大了嘛，行了，你出去转转吧，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
刘娥挤出一个笑，很快又多了几分落寞，忍不住以蚊子般的声音开口：“命苦。”
她憋着嘴，眼眶也很快红了。
与人私奔，又将自己卖到赵家，前后借钱，被刘正卿那混蛋骗的伤痕累累。
而在赵家呢？
这个家倒是越来越好了，可她也好似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啊。
若是日后家里再来几个婢女，她都不知将何去何从。
“少爷，你以前那纨绔的样子，其实很惹女孩子喜欢的。”
她又开口，微微抿着嘴，小脸不知觉多了一分羞红：“我……我也是的……”
赵恒抬起头，笑了：“你也是什么啊？”
“挺……挺喜欢你的……”
刘娥越发的难为情，深深的埋着头，见赵恒只是笑着，突然道：“少爷，你可还记得，你欠我一百两银子呢。”
赵恒笑着摇头：“你大概也是忘了，你本就从我这里借了许多银子呢。”
刘娥忽的有些焦急。
先前，为了刘正卿赶考，与老乡大官人求墨宝等事宜，她从赵恒这里确实借了许多银子。
“那我我……我统统还给你，好不好？”她认真的看着赵恒。
“余生很长，不着急还的。”
“可……我想还啊。”
刘娥的眼眶再度红了，嘴角颤着，带着些委屈。
赵恒摇头：“是我不着急你还，去吧，找几个丫鬟、婢女、小厮什么的，将家里洒扫一下，干净些，明亮些。”
说罢，他重新拾起毛笔，认真写字，一笔一划，皆极慢，很是认真。
若是行书、草书等，他的字是狂放的，有气。
可若写楷书，功力便立刻显现出来，比不得别人练字许多年。
待得刘娥走出房间，他犹豫了下，认真写道：红玉姑娘，你只说我不许读书，我便不读，将这些日子想念你的话，都写在了纸上，带你凯旋归来，我交给你，但你要偷偷的看，否则我会难为情，会不好意思的。
写罢后，他审视了一番，嘴角不知觉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的笑。
过了好一会，刘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少爷，少爷，我问过了，咱京城的丫鬟、婢女等，价格很贵，听说城外来了一批外地人，居无定所，很是便宜的，只需供他们一顿饭，他们便会笑的合不拢嘴的。”她说。
“嗯，知道。”
赵恒放下毛笔，平和道：“但你记得，下次进入我房间，要先敲门。”
刘娥愣了下，有些呆愣般点头：“好，那我……我知道了。”
赵恒缓慢将纸张收好，换了一身寻常的灰色袍子，向外走去。
他有些疑惑。
京城来了一大批外地人？还很廉价？
要知道，大燕对于人员的流动虽管制的松散了些，却也有些规矩的。
比如一些个老农，正常情况下是不许随意离开家乡几十里范围的，而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大批人，不像是好事啊！
“怕不是流民吧？”
他叹了口气，快步向城外走去。
不多久，他来到一处荒野地，与人扫听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刘娥口中的那一批外地人。
在一个山坳，地方不大，蹲着一大群人，粗略看去，大概三千多人，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看样子就好似从未吃饱过的猪猡。
“谁？”
忽的，有放哨的死死的盯上了赵恒，猩红的眼睛犹若随时都会吃人的豺狼。
“别误会！”
赵恒忙抬手，解释道：“我只是路过的读书人，这就走。”
他没敢说实话，也实在看不下这群“疯子”！
心下感触很复杂。
譬如一个孩子的衣衫上还带着血迹，明明天真无邪的笑着，可穿着一个妇人内衣改的外衣，带着斑驳的血迹，看着便有些吓人。
“打扰了。”
他说了嘴，忙沿着来时路折返。
只是他这边刚刚转身，后面便呼啦响起一阵躁动声。
他扭头看去，便见数千人齐刷刷起身，一个个皆如疯了似的，朝着他奔来。
“不是，你们要做什么？”
他大吼一声，撒腿就跑。
后面数千人见了，更是疯狂，却忙开口大声呼唤。
“公子，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吧！”
“只要一个白面馒头，就能将我家姑娘带走。”
“滚蛋，我家姑娘更漂亮，公子，求您了，收留了她吧。”
“统统闪开，我不要钱！”
一群人嘶吼，分明拼命的奔跑，但因长期饥饿，体力不支，就好似寻常人快步走似的。
而在吵闹之间，又有几人似是因太着急，竟是厮打起来。
赵恒再度回头看了眼，半刻不敢耽搁，加速逃离。
至于什么租赁丫鬟婢女一事，想也不敢想，直至回到京城内，他大口的喘着气，待得恢复几分，眼见京城仍旧是那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一时有些恍惚。
他僵愣在原地，久久，最终摇了摇头，万般心绪也只化为一声叹息。
那些人便是流民，自外乡跑过来的。
朝廷是不允许百姓四处乱窜的，那么多人跑来京畿附近，按照正常情况，朝廷是要驱赶的。
所以那些人才暂时躲在山坳之中，扎在一堆，等待着朝廷的赈济。
只是……朝廷……还能赈济得过来吗？
这又是叛军、又是流民的，要出大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