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章 16.劝说
“子羽叔,子羽叔!”
刚刚经历了惊吓的刘盈和刘淑,一见到张逸的身影,立刻从母亲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两个孩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跌跌撞撞地扑向张逸,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仰着脸,眼中满是依赖和不舍。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隐约的争执。
紧接着,卢绾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额头上带着汗珠,脸上神色焦急,显然是刚经历了一番波折。
“子羽,里面没事吧?”
“刚才发生什么了?”
卢倌一边问着,一边眼角余光瞥见了角落里那个被张逸放倒,此刻正发出痛苦呻吟的狱吏。
“有不长眼的贼子,竟敢对夫人无礼,逸只是稍加教训,让他长长记性罢了。”
张逸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蜷缩的狱吏,语气冰冷。
他转头对卢绾郑重吩咐道:“你且安心在此处护卫夫人和孩子们的周全。
若再有不开眼的奸人敢于上前滋扰犯难,不必犹豫,直接出手殴打便是,一切有我来处理。”
张逸安抚好受惊的吕雉母子三人,随即转向一旁的卢绾。
张逸沉声嘱咐道:“卢兄,这里就拜托你费心照看夫人三人。
我需立刻去寻萧主掾,请他出面斡旋。”
说完,张逸俯身温和地安抚了两个孩子几句,随即转向吕雉,郑重地一揖,语气沉稳:“夫人暂且忍耐片刻,逸去去就回。”
吕雉默默看着他,眼中仍有泪光,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张逸不再耽搁,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阴暗的牢狱。
走出门时,张逸同时跟着从门外走来的任敖点头示意。
刚才在牢房门外,当值的狱吏百般刁难二人,不愿放张逸和卢绾进来。
幸亏刘季平日里交好的狱吏朋友任敖恰好也在场。
他见状当机立断,与卢绾软硬兼施,合力将那几个不开眼的守卫暂时支开,甚至可以说是强行推开。
这才为张逸创造了冲入牢房的宝贵时机。
…
萧何这边,在收到张逸派人秘密送来的紧急消息后,深知事态严重,不敢有丝毫耽搁。
他略作整理衣冠,便行色匆匆,面带忧虑地赶往沛县县衙,急切求见县令。
沛县衙署的正堂之内,光线透过高高的窗棂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在青灰色的砖地上,沁出一种森然的阴冷气息。
堂上气氛庄严肃穆,沛县县令端坐于高高的公案之后,面容威严,
手中正拿着一卷秦律竹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竹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萧何身着一袭素净的官袍,宽大的袖摆垂落,他快步走入堂中,在阶下站定,身姿挺拔如松,神情肃穆。
然而,就在县令抬眼看向他,准备询问来意之时,萧何却毫无征兆,老泪纵横,当庭放声恸哭起来。
萧何哭得是涕泪交加,声情并茂,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悲戚的哭声在空旷的正堂中回荡,显得格外凄惨。
“嗯?萧主掾,”
县令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愣,他放下手中的竹简,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诧异和不解的神色,“你这是为何?
无缘无故,哭什么?”
旁边侍立的县吏也面面相觑,一脸奇怪地看着这位平日里稳重干练的主吏突然失态,哭得如此撕心裂肺,着实令人费解。
萧何用袖角拭了拭眼泪,哽咽着,声音带着哭腔说道:“下官并非为自己哭泣,也非为他人哭泣。”
他抽泣了一下,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县令,“下官是为大人您感到悲戚啊。”
“哦?”
县令眉头微蹙,更显奇怪了,“为我悲戚?
本官有什么好让你哭的?”
“大人!”
萧何向前一步,声音悲切,
“大人可知,那刘季的妻儿三人,如今正被囚禁于县衙大牢之中,受尽苦楚这一事情吗?”
沛县令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理所当然的神情,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这我当然知晓。
刘季身为亭长,却胆大包天,私自释放朝廷徙役,罪同谋反,如今畏罪潜逃,躲藏于芒砀山中。
他的妻子儿女作为家眷,被关押入狱,依秦律,难道不应该吗?”
“唉。”
萧何听到这话,仿佛更加悲痛,猛地一跺脚,再次放声大哭起来:“大人啊,这,这便是我为大人您而哭泣的地方啊。”
县令被他这反复无常的举动弄得有些不耐,但看他哭得情真意切,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此话怎讲?”
萧何止住哭声,脸上却依旧布满悲戚之色,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沉重地说道:
“大人明鉴,刘季虽然一时亡命于芒砀山中,但他平日里广交豪杰,深得人心。
如今他振臂一呼,麾下已然在芒砀山聚集了数百名亡命之徒,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死士。”
他凑近一步,声音更低:
“大人您想,若是您执意囚禁他的妻儿,日日折辱,一旦激起刘季的怒火。
他若率领那数百亡命徒前来攻打沛县,到那时,刀兵四起,血染城郭,沛县恐怕难以抵御这一众凶徒。”
“什么?!”
沛县令听到“拥兵数百”这几个字,脸色骤然一变,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忌惮,
“刘季他竟然在芒砀山聚集了这许多人马。”
萧何见状,知道火候已到,继续趁热打铁:
“更何况即便不提刘季的威胁,大人您与吕公素有交情,往来密切,私交甚好。
若论起辈分,吕雉小姐实乃您的侄女。
天底下,哪有做叔叔的,却将自己的侄女囚禁于牢狱之中,任由狱卒欺凌的道理?
这若传扬出去,于大人您的名声岂非是巨大的损伤?”
不等县令细思,萧何不疾不徐地从宽大的袖中滑出一卷制作精良的帛书,双手捧着,恭敬地递上前去:“下官此行前来,也是受了吕公的暗中托付。
吕公如今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有其他过多的请求,只求大人念在往日情分和吕雉小姐的无辜,能够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县令看着那卷帛书,又想到萧何刚才那番危言耸听的话语,额头上不知不觉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县令手指微微颤抖,内心挣扎片刻,终于猛地一拍身前的惊堂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断然下令道:
“经查,吕雉一案,证据尚显不足,且其子女年幼,情有可原,来人!
传我命令,速将吕雉及其子女开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