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燃灯重明

十二岁的我眉心血珠滴落镜面时，星髓池突然凝固成琉璃。每一滴液体中的“我”都在重复自刎动作，血色星砂从伤口喷涌，在空中凝成三百道锁链，将阿箬的青铜脊椎死死缠住。

“你竟敢用命魂点燃焚星火！”阿箬的嘶吼震碎晶化的池壁，他脊骨上的《燃灯录》刻文开始熔解，“这是逆乱阴阳的禁术，你会...”

“会怎样？”我捏碎掌中熔化的青铜脊椎，滚烫的金属液渗入燃灯印记，“灰飞烟灭？永堕轮回？”星砂锁链突然暴涨，贯穿他四肢钉入池底，“这些结局，我已在三百世里尝遍。”

阿箬的瞳孔骤然收缩。穹顶倒映的画面中，所有时空的十二岁我都做出了相同选择——将浑天仪刺入自己眉心！鲜血顺着镜面裂隙流淌，在虚空绘出《归藏》卦中的“地火明夷”象。

卦象成型的刹那，星髓池轰然炸裂。我们坠入无垠黑暗，脚下浮现出由星骸铺就的长阶。每一级台阶都嵌着具晶化尸骸，他们的燃灯印记正化作萤火飘向高处。

“这是...时砂尽头？”我踏着尸骸拾级而上，发现每一具都是不同轮回的自己。第一百七十三世的尸骸突然睁眼，他心口的星骸剑嗡嗡震颤：“往前，别回头。”

长阶尽头矗立着青铜巨门，门扉刻满历代帝王的临终遗诏。当我的血掌触及门环时，文字突然游动重组——哪是什么治国箴言，分明是三百份《燃灯录》残篇！

“你终于来了。”门内传出祖父的声音，却比记忆中年轻许多。推开门扉的瞬间，浑天仪的轰鸣几乎震碎耳膜——这里竟是永初三年的司天台，而正在调整仪轨的，赫然是青年时期的祖父！

他手中的浑天仪完好无损，核心镶嵌的玉衡星正散发妖异紫芒。当我试图开口时，祖父突然转头望来，他的左眼没有瞳孔，只有团燃烧的星砂：“昭儿，这是你第七次闯入时砂尽头。”

地面突然塌陷，我们坠入沸腾的熔星池。祖父的衣袍在烈焰中焚尽，露出布满星骸纹路的躯体——他的每处关节都嵌着微型浑天仪，脊椎更是由三百节青铜卦签串联而成！

“很惊讶吗？”祖父抬手扯断脖颈，头颅悬浮在熔岩上方，“真正的裴氏先祖，早将血脉炼成时砂容器。”他的胸腔突然洞开，露出正在运转的星骸棋盘，而执棋者竟是十二岁的阿箬！

棋盘突然迸发强光，我的魂魄被拽入其中。当视线恢复时，我正站在永初三年的钦天监庭院，看着年幼的自己将浑天仪碎片刺入阿箬心脏。而这一次，我终于看清——阿箬濒死时用血画出的，竟是《燃灯录》开篇的殄文！

“明白了吗？”祖父的声音从云端落下，“所谓《燃灯录》，本就是阿箬的遗作。你穷尽三百世追寻的真相，不过是自己写下的谎言。”

星骸棋盘突然翻转，所有棋子化作锁链缠住四肢。我望着棋盘外无数个观测的“祖父”，突然引燃全身魂火：“那便烧尽这谎言！”

烈焰吞没棋盘的刹那，十二岁的阿箬突然伸手拽住我腕骨。他的瞳孔映出浩瀚星海，喉间挤出染血的谶语：“去...星墟归藏...”

再睁眼时，我跪在祭坛中央。掌心燃灯印记已成黑洞，正疯狂吞噬漫天星砂。阿箬的残躯躺在三步之外，他脊椎上的《燃灯录》正化作流萤消散。

“时砂...尽了...”他最后的微笑破碎在风中。

我握紧浑天仪碎片刺入心口，在剧痛中望见星骸重明——所有轮回的燃灯突然汇聚，在虚空凝成崭新的玉衡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