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地窖长生局
琥珀眼珠在掌心突突跳动，林秋阳踉跄后退时撞翻了供桌上的烛台。燃烧的蜡烛滚进雨水渠，火苗舔舐着青苔的瞬间，整条水渠突然亮起血色符咒——那些根本不是排水沟，而是用朱砂浇筑的镇魂篆。
“秋阳！这边！“
西厢房窗棂后闪过半张人脸。林秋阳攥着眼珠冲过回廊时，发现暴雨中的老宅正在发生诡异畸变：房梁上的雕花螭吻长出獠牙，影壁的松鹤图渗出黑血，连脚下青砖都变得如皮肉般柔软湿滑。
地窖铁门被九道铜锁链缠成茧状。当林秋阳举起琥珀眼珠对准锁孔时，瞳孔中的微型八卦镜射出金光，锁链应声而落。腐臭的阴风掀开门板瞬间，他听见三百年前的惨叫声从地底涌出。
煤油灯照亮地窖墙壁时，林秋阳的胃部剧烈抽搐——四壁挂满泡在药水里的胎儿标本，最小的不过拳头大小。每个玻璃罐都用红绳系着木牌，上书“戊寅年七月初七“、“庚辰年鬼月“等日期。最深处的手术台上摊着本泛黄笔记，父亲熟悉的字迹被血渍晕开：
【第九次换命实验失败。永贞公的魂魄在秋阳体内复苏速度加快，必须在下个朔月前...】
背后传来窸窣声。林秋阳转身时，煤油灯映出墙角蜷缩的怪物——那东西长着母亲的面容，下半身却是蜈蚣般的节肢。它正在啃食一具穿白大褂的骸骨，腕表停在1998年7月15日。
“阿阳...“怪物吐出半截指骨，“娘在井底好冷啊...“
林秋阳跌坐在手术台前，碰翻了台边的樟木箱。数十卷裹尸布滚落在地，每卷布里都裹着具与他容貌相似的男童尸体。最小的那具右手紧攥银簪，正是他在西厢房暗道用过的那支。
“都是替你死的替身。“蜈蚣人身的怪物爬上天花板，“从你七岁那年，你爹就...“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林秋阳抓起笔记塞进怀里，发现墙角有道暗门正在渗出井水。门缝里卡着张泛黄的X光片，显示他颅骨内侧刻满梵文——这分明是视频通话时父亲突然要求他做脑部检查那天。
暗室里的景象让他窒息。九盏青铜人鱼灯围成环形，中央石台刻着太极阴阳图。台面凹陷处积着黑红的污渍，四周铁链上挂满带倒刺的刑具。最骇人的是墙上那面等身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个穿明代服饰的男童，正用骨刀在镜面刻字：
「申时三刻，换命」
镜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林秋阳循声望去，五斗柜里塞满贴着生辰八字的陶俑，每个陶俑心口都钉着桃木钉。当他碰到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个时，陶俑突然裂开，爬出只长满人眼的尸蟞。
“时辰到了。“
戏台上的傀儡们不知何时挤满了地窖入口。它们脸上的五官已完全成型，二十三张与林秋阳别无二致的面孔同时开口：“该把肉身还给永贞公了。“
蜈蚣怪物突然扑来。林秋阳抄起人鱼灯砸过去，灯油溅在傀儡身上燃起幽绿火焰。趁乱冲出暗室的瞬间，他瞥见镜中男童正在剥离自己的脸皮——人皮背面用血画着张锁龙潭的舆图。
祠堂方向响起震耳欲聋的铜锣声。林秋阳翻出地窖时，看见老宅天井里飘着三百盏引魂灯。每盏灯芯都是截指骨，火光中浮动着历代林家人的残影。七根槐木钉悬浮在井口，摆出与父亲遗体上相同的北斗阵。
“接着！“
瓦顶上窜下那只黑猫，叼着半块龟甲拍在他脸上。林秋阳认出这是父亲书房里的占卜用具，缺失的部分正与琥珀眼珠形状吻合。当他把眼珠摁进龟甲凹槽时，卦象突然在暴雨中燃烧，浮现出母亲投井当夜的场景：
父亲跪在井边往水里倒雄黄粉，七岁的他躲在芭蕉叶后偷看。母亲根本不是被鬼手拖下去的——她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主动跃入井中，而那婴儿眉心长着与他锁骨相同的抓痕。
龟甲轰然炸裂。林秋阳突然记起更多细节：母亲入殓时棺材轻得反常，三叔公连夜将某个陶瓮埋进祠堂地基，还有父亲总在他生日当天在后背刺符...
井水漫过脚背时，二十三具傀儡将他团团围住。它们撕开自己的脸皮，露出内部刻满咒文的头骨。林秋阳摸到怀里的青铜铃铛，铃身不知何时爬满与地窖胎儿标本相同的血管纹路。
“叮——“
铃音荡开的瞬间，老宅所有门窗同时迸裂。林秋阳看见无数半透明的鬼婴从地窖涌出，它们脐带连着井口的红绳，正将槐木钉一根根拽向深渊。傀儡们的咒骂突然变成哀嚎——每个被鬼婴触碰的傀儡都开始融化，露出体内封印的牌位碎屑。
暴雨中响起马蹄声。林秋阳转头时浑身血液冻结——三百年前的明代先祖骑着纸马踏空而来，马鞍上拴着串滴血的头颅，最新鲜的那颗正是哑伯的。
“逆子！“先祖的青铜剑劈开雨幕，“安敢毁我长生局！“
剑锋触及林秋阳咽喉的刹那，怀里的笔记突然自燃。泛黄纸页在火焰中重组，显露出父亲真正的遗书：
【秋阳，祠堂第七根梁柱里有为父留的改命符，速去...】
先祖的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眼眶。林秋阳趁机冲向祠堂时，听见井底传来母亲的呼唤。这一次，他看清了锁龙潭底的真实景象——三百具棺木摆成莲花阵，每具棺材都伸出红绳系在他腰间。
第七根梁柱轰然倒塌时，林秋阳摸到了裹在符纸里的玉印。印纽是纠缠的蛇群，底部刻着“镇命司“三个篆字。当他本能地将玉印按向心口时，后颈突然传来烙铁般的剧痛——三百年前刺下的符咒正在吞噬改命符。
祠堂地面开始塌陷。林秋阳坠向深渊时，最后看见明代先祖的尸骸在井口狂笑，二十三盏引魂灯汇成火蛇钻入他七窍。母亲的血玉镯碎片突然从四面八方聚拢，在他腕间重组成完整的手镯，只是这次镯身多了行小字：
「戊寅年七月初七，林王氏代子献祭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