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祭逆阴阳
血玉镯在林秋阳腕间收束的刹那，坠落突然变成漂浮。深渊里飘荡着三百盏引魂灯，每盏灯芯都映着张扭曲的婴孩面孔。他摸到后颈发烫的符咒，明代先祖刺下的镇魂印正在蚕食改命符的金光。
“哗啦——“
锁链破空声擦着耳际掠过。林秋阳翻身抓住铁索，发现这是连接三百具棺椁的缚龙链。当他借着幽光看清棺内景象时，胃部猛地抽搐——每具棺材都躺着个与他容貌相同的少年，最大的不超过十五岁，心口插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青铜钉。
“这些都是你的前世。“母亲的声音从最近那口棺椁传出，“从万历年间开始，每代嫡长子活不过弱冠。“
林秋阳的指尖抚过棺内少年冰凉的皮肤，在锁骨处摸到熟悉的抓痕。当他触碰到第九十九具棺木时，棺盖突然炸裂，腐尸攥住他手腕的翡翠扳指——正是父亲下葬时戴的那枚。
“秋阳！毁掉主棺的镇魂钉！“父亲的声音从扳指里渗出，“永贞公在骗你，真正的阵眼是...“
缚龙链骤然绷紧。林秋阳被甩向深渊中央的祭坛，青玉祭台上竖着七面铜镜，每面镜中都映出不同时期的自己。最中间那面镶在青铜剑柄上的镜子突然龟裂，明代先祖的尸骸从裂缝中爬出，白骨手掌按向他的天灵盖。
血玉镯迸发红光。母亲的身影自镯中浮现，湿透的襦裙下伸出无数红绫缠住先祖尸骸：“阿阳，刺镜中人的膻中穴！“
青铜剑刺入铜镜的瞬间，整座深渊开始崩塌。林秋阳看见镜面碎片里闪过零星的真相：七岁那夜父亲在他后背刺的不是符咒，而是用鸽子血混着朱砂绘制的锁龙潭舆图；祠堂第七根梁柱里藏的不仅是改命符，还有半块能逆转阴阳的虎符。
“逆子！“先祖的颅骨在红光中融化，“你以为改命就能逃脱？你早就是...“
母亲的红绫绞碎剩余的话。林秋阳趁机攀上缚龙链，怀里的玉印突然变得滚烫。当他将“镇命司“印纽按向祭坛凹槽时，三百盏引魂灯齐齐转向，灯光汇聚成火柱轰向井口。
地面传来琉璃碎裂般的脆响。林秋阳破水而出时，老宅天井已沦为修罗场——二十三具傀儡正在啃食族亲尸体，它们的牙齿嵌着桃木符碎片；断槐树上缠满湿发，每根发丝都系着块牌位残片。
“秋阳哥！“
西厢房窗后探出张满是血污的脸。林秋阳认出这是堂叔家的女儿小满，女孩脖颈有道深可见骨的咬痕：“地窖...三叔公他们...“
黑猫叼着改命符窜上肩头。林秋阳冲进西厢房时，血腥味浓得几乎凝成实体。三叔公的尸身端坐在太师椅上，胸口插着柄青铜匕首——与锁龙潭祭坛那柄一模一样。老人僵直的手指沾着血，在地上画出未完成的八卦阵。
“快走...“小满突然掐住自己喉咙，瞳孔扩散成诡异的方形，“它们在我脑子里...“
女孩的天灵盖应声掀开，数十条蜈蚣状的黑气涌向林秋阳。黑猫炸毛跃起，琥珀眼珠射出金光织成屏障。趁此间隙，林秋阳扯下窗帘裹住三叔公的尸身，在老人后背摸到凸起的刺青——正是缺失的那半张锁龙潭舆图。
祠堂方向传来号角声。当林秋阳踹开后窗时，浑身长满阴疮的父亲正立在院墙阴影里。老人腐烂的右手握着青铜铃铛，左手提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儿啊...把舆图交给为父...“
黑猫突然凄厉惨叫。林秋阳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膨胀，后颈符咒蔓延出血管状的黑纹。怀中的玉印开始震动，印纽蛇群竟咬住他的虎口，将毒液注入血脉。
“别看眼睛！“
陈阿婆的拐杖打偏飞来的桃木钉。老太婆独眼流着黑血，蓑衣里抖落上百张血符：“去后山乱葬岗！你娘的真身埋在...“
三具傀儡撞破砖墙。林秋阳被气浪掀进枯井，坠落中抓住井壁凸起的石砖。当指尖触到砖面刻痕时，他浑身剧震——这分明是母亲教他写的第一个字：“逃“。
井水突然沸腾。林秋阳蹬着井壁跃向对面，在青苔下摸到排铁环。当他拉下第三个铁环时，井底石板轰然洞开，露出条灌满尸油的密道。漂浮的油脂里沉着具水晶棺，棺中女子双手交叠于心口，腕间血玉镯与他的一模一样。
“这才是你娘。“陈阿婆的声音从井口飘下，“祠堂里供着的，是永贞公妾室的牌位。“
林秋阳抚过水晶棺，在棺盖内侧发现双小脚印。当他将掌心贴合上去时，棺中突然伸出婴儿的小手，拽住他的衣襟往下拖。尸油灌进鼻腔的瞬间，他看见三百年前的真相：
永贞公嫡子并非献祭，而是被妾室调包的庶子。真正的嫡系血脉通过刺青舆图代代相传，直到父亲这一代发现调包秘密。母亲投井那夜，实为将真正的镇物——双生子中的兄长送入锁龙潭。
尸油突然凝结成冰。林秋阳挣扎着浮出水面时，明代先祖的青铜剑已抵住咽喉。永贞公腐烂的脸上挂着狞笑：“多亏你激活舆图，本官终于能...“
虎符自怀中飞出。林秋阳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符身，缺失的舆图文补全的刹那，整座老宅地动山摇。三百具棺椁破土而出，在空中拼成巨大的太极图。母亲的水晶棺从井底升起，棺中女子睁开双眼，瞳孔里跃动着与血玉镯同源的幽火。
“母亲...“林秋阳握住棺中伸出的手，“告诉我怎么结束这一切。“
“傻孩子。“女子的声音带着井水的回响，“你才是最后的镇物。“
太极图轰然压下。林秋阳在强光中看见自己的血肉化作金色符文，三百代冤魂的哀嚎渐渐化作梵唱。永贞公的惨叫持续了整整三刻钟，直到第一缕晨光刺破暴雨云层。
当一切归于寂静时，黑猫衔着血玉镯蹲在井沿。老宅废墟上长满猩红的曼珠沙华，每朵花蕊都嵌着块青铜镜碎片。在最近那面碎片里，映出个穿靛蓝布衫的背影——那人锁骨下方光滑如初，正弯腰拾起裂成两半的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