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非人寻路
时隔几日，裴岁赶着大青骡重新回到了曹家巷。
“岁哥儿，回来了啊。”
纸扎铺的伙计见到了裴岁，放下手中的竹条，笑着打了声招呼。
他们这几家店的伙计，最喜欢闲时聚着聊天，以及听裴岁说故事，几天没听，还怪想的。
裴岁笑着跟他点了点头。
忽然，他发现自己的棺材铺竟然被人卸下了门板，正敞着帘子迎客，心中诧异。
“莫非，吴东明回来了？”
进门一瞧，那柜台后面翻着账本，戴着帽的中年人，不是吴东明是谁？
“掌柜的，你回来了啊。”
裴岁貌似惊喜的说道。
吴东明的脸色还是那样的蜡黄，眼睛盯着裴岁。
明明他还是原来那副样子，裴岁却感觉他的目光好像将自己都给看透了，隐隐的威压让裴岁的心中有些慌乱，于是心念一动，用“胎息”默默的控制自己的心跳。
片刻之后，吴东明结束了对裴岁的打量审视，一手将账本合拢，笑了笑说道：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把铺子管的不错。”
“对了，今天我又接了几笔生意，既然现在时间还早，那边还有些木材，你把活儿先干了，晚上咱俩好好聊聊。”
裴岁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坐在小板凳上，拿起刨子就干起活来，心中念头飞转。
……
月明星稀，庭中摆起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裴岁从醉仙楼打来的酒菜。
酒过三巡，吴东明突然开口说道：“你如今是何修为了？”
“炼气九层。”
裴岁不假思索，张口说道。
于奇明山中既食酒桃，又镊白发，裴岁醒转之后，就发现自己又突破了一层，达到了《度厄经》中所记载的炼气圆满的高度，容易得让他有些恍然。
不过此时此刻，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从吴东明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一直存在着，压在自己的肩头，感觉被全方位的监视。
吴东明却并不惊讶，笑道：
“你的资质果然不俗，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估计机缘也不小吧？”
裴岁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其实我这次回来不会长待，教里已经委任我去西江省重新组建新的坛口。”吴东明幽幽开口。
裴岁此时才被这句话惊到了。
能够有资格组建新的坛口，那么说吴东明已是香主！他的修为……
看见裴岁难以置信的目光，吴东明的脸上并没有展现出自得之色，反而有些落寞萧瑟，道：
“没错，我已授得道箓。”
他的指尖随意一划，一抹白色的光线就出现在半空之中，然后这条光线扭曲变形，竟然就以虚空为符纸，形成了一道符号密密麻麻，如藕身交叠错落的道箓。
裴岁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呼吸不畅，头脑一空，全身经脉都开始隐隐扭曲起来。
吴东明伸手一抹，那道箓就被凭空抹去，那种压抑错乱的感觉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裴岁猛地吸了一口气，脸色青白不定，好像从深海溺水中重新浮出水面。
这就是无生老母授下的道箓吗？
果然邪异非常。
吴东明沉默了一阵，像是并不愿意与裴岁多谈及他是如何授箓的细节。
不过二人心知肚明，必然是与西江省发生的那些叛乱之事相关。
“原来我想着是把你直接带走……”
说到此处，吴东明突然面孔变得极恶，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裴岁，让裴岁感到心中发寒。
可下一瞬，他又突然变回了原先还算平和的样子，继续说道：
“不过看到你的修为离开窍只差临门一脚，也是马上要当掌柜了，我也愿意给你一个选择。”
“要么跟我一起去西江，要么去钱塘镇。”
“钱塘镇？”
裴岁一怔，怎么说着说着突然就说到了钱塘镇，我就呆在这棺材铺不行吗？
吴东明从袖中抽出一张白纸，放在裴岁的眼前。
裴岁拿起一看，上面写着让他去钱塘镇，参与教中海上往来的事宜。
说白了，就是在朝廷水师的眼皮子底下，让他去帮教里搞走私。
所以现在摆在裴岁眼前的只有两条道路，一条是杀头，一条是绞刑。
选哪个呢？
还是有些纠结啊。
吴东明见裴岁沉默不语，开口道：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风险，如果不知道的话，我还可以提醒你一句，在你之前，教里应该已经派过去三个掌柜，五个捧香弟子，而现在，那边唯一剩下的老掌柜也快死了。”
“所以你选哪条路呢？”
“我选去钱塘镇。”
吴东明眉头皱起，“你确定？”
“我确定！”
“为什么？”吴东明还是有些不解。
“因为冥冥之中老母在指引我！因为钱塘镇更需要我！”
裴岁目光坚定，对着吴东明说的这番话，都有了一些慷慨激昂的感觉。
“很好，很有精神！”
吴东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裴岁，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也是因为这小子对老母如此虔诚，修行进度才能这么快吧。
“我今晚就要走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抓紧时间吧。”
“我修炼的这门《老母说劫度厄经》只有炼气和开窍这两重境界，道箓境该如何突破，以后的修行路该怎么走？”
“我也无法给你明确的说法，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等你到了开窍圆满的境界，就捏三支香，问一问老母，她会给你答案，之后的功法也会隐在道箓里，等你授了箓就明白了。”
“你要明白，老母是伟大的，通往真空家乡的路不需要你苦苦去寻，路自然会来寻你。”
吴东明幽幽开口，眼神空落落，好像望见了自己的那条路。
裴岁默然无语，吴东明这句神神叨叨的话，让他心中生出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什么叫“路”会来寻我？
二人相对无言，桌上蜡烛静静的燃烧着。
良久，吴东明回过神来，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裴岁。
裴岁接过一看，书的封面上，写着三个字——鲁班经。
“这是……？”
“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问我压胜之法吗？等你到了开窍，读读这本书就知道了。”
吴东明微微一笑。
“多谢。”
裴岁站了起来，对着吴东明抱拳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