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南古宅
老人在一间江南式的老屋前停了下来。
“哇，老台门啊！”许诚的眼睛开始发亮，像一个狂热游客一样马上拿出手机拍照。
见老人在门口站定，思源便下车去和他问好。
“是思源吧。”
思源刚要询问，却被老人开了话头。
“老爷爷，我是宋思源，请问您是？”
“嗯嗯，来了就好，快进去吧，大家等你很久了。”
“哦，好，可是这些行李……”
“没事，家里的小辈会帮忙的。”老人说完便用乡音对着前面的天井喊了一句：“人来哉，快来帮忙。”
“来哉，来哉——”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讲着乡音的人笑嘻嘻地涌了出来，都是年轻的面孔，其中小的看起来也就十来岁，年纪大点的则直接奔行李去了。大家都一一过来和思源点头问好。
“快点帮思源搬行李，力气小点，别弄坏了。”
“哦——”众人应话后便开始帮搬家公司的人解绳、卸货。许诚下车，拍了拍思源的肩，“哇哦，好厉害哦！感觉都没我什么事了。你先进去好了，放心交给我吧。”说着眨了眨眼，便把车前座的随身书包递给了思源。“清单，在我这里，东西我会帮你点好的，一会再拿来让你签字。”
“哦，真不好意思，谢谢……”看着这场面，思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人对思源微微颔首，示意他进屋。思源便背上斜挎包，跟了进去。
屋院古朴大方，白墙黑瓦间一看便知岁月斑驳、年代久远。思源心中不免吃惊，小时候只是听父亲说过“应该为自己的姓氏感到骄傲”，今日到了老家，方知道父亲话语中的那一点点骄傲和眷恋是什么意思。
天井十分宽敞，回头看看门楣，依稀古字斑驳，让人不觉地产生了一种敬畏感。大厅也秉承了古雅的构架，石板铺陈的围廊在思源的脚下延伸，木质的梁柱错落有致地定落两边，横阔的门面也保留了原木的古朴感，散发着一种富甲乡绅的门第之风。
思源跟在老者的身后，跨过高高的门坎，进入了堂前。
此时，一行人已经在堂前等候了，老者对他们点点头，他们便都站了起来，围在了思源周围。思源有些受宠若惊。
“这位是你二爹，这是三爹，这是大姑、小姑……”思源一一对应问好，有些记不过来，于是想起一句俗话“乡下亲戚就是多”。看来光记住都要花上不少功夫了。
“我是你二爷爷，平时叫我二爷爷就好。”那位老人最后补充道。
“哦，二爷爷好。”思源这才向老人问好，微微鞠躬。
“知道你要来，大家便都过来看你了，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一会让小辈帮你一起整理行李。”
“哦，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二爷爷太客气了。”思源有些感动地说道。
“哎，都是自家人，应该的。”身边的亲戚也都点头道。
“思源，那么多年不见已经长那么大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另外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们就好了。”刚才称呼为二爹的那位递给思源一个红包。
思源一惊，哪里敢收，正要推诿，却被二爷爷挡住：“收下吧，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乡下人的见面礼就不要推托了。”
“这……”思源听到这些话，有些语塞，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好了，一会晚饭再聊吧。思源也累了，要休息下。”
“是啊，今天的晚饭直接当夜宵吃了。”二爹打趣道。
众人似乎领会了老人的意思，便一一和思源道别，慢慢散去了。
“思源，你跟我来吧。”老人家拄着拐杖又往前面走去，思源于是继续跨步跟上。
“其实，还得让你见一个人。”
“嗯，是爷爷么？”
老人转身看向思源，心里思忖着，这孩子看似少言，实则心灵。
“对，进去后少说话就是。”
“嗯，好。”
思源随老人穿过内堂，进入了里阁。走过石廊，抵达正房。这宅子看来的确有些年份了，在里屋，脚步踏得木地板吱吱呀呀地响，两人最后穿过一个细细的木廊，在一间屋子的门口停了下来。
二爷爷敲门，里面的人咳了一声。二爷爷便示意思源进去，思源推开门，看到古色古香的书屋里独坐着一位老人，老人戴着老花镜，正在研读着什么。
思源进去后便默默站着。老人并没有理会他，径自继续仔细研读着书籍。
二爷爷见此状，便又进入房间。
“思源已经到了。”
只见那老人停顿了一会，慢慢放下书，但眼睛还是定格在书上。
“刚来的？人都见过了吧。”
“嗯。”思源答道。
“那就去房间吧。”
“晚上准备了晚饭，大家都会过来吃。”二爷爷补充说。
“嗯，是该如此，但不要搞得太晚，早点休息。”
“好。”思源和二爷爷一起答道。
“今天辛苦你了。”
“应该的。”二爷爷笑着回道。
两位老人用乡音说着。思源其实听得懂，因为父母在家中也会用这些方言交流。看着爷爷，虽然表面生疏冷淡，但却让自己觉得很亲切，笑想，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是这种类型的人吧。
正在想间，二爷爷顶了顶思源的胳膊，示意自己可以先出屋了。
思源便先一个人出了屋子，轻掩木门。
走在古朴的走廊上，思源觉得有些恍如隔世，耳边似风清吟入耳。
踩在青石砖上，却在一刹那间，觉得是踩在积雪掩石上。
“嗯？”思源有些震惊，赶忙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如今明明是夏天，怎会有积雪。定是自己这几日搬家收拾太劳累了。但睁开眼睛后那白雪确是依旧霏霏，而自己踏雪也是有痕的。
“不要太介意，其实他今天很开心了。”二爷爷的话语打断了思源的思绪。想来他是怕思源误会，便帮着爷爷解释。
“嗯，我知道。”思源轻轻地笑了笑。转头再次看向那木廊的青石板，已经没有了雪痕。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有些惆怅若失。
思源被领到了自己的房间，行李已经整齐地摆放好了。四下环顾，布置得很温馨。素色的被褥，古朴的装饰，思源摸了摸身边的家具，似乎并不是什么廉价货品。
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的跨度有点大，刚才还在上海，这会已然来到了这里。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挺喜欢这里的，床单的味道也挺让人心安的。总觉得自己已经漂泊了不少时间，现在终于有个地方可以停顿下来了。
思源打开行囊，还是不敢拿出太多行李，因为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里长留，虽然现在这里是自己唯一能待的处所了。
晚饭，人声嘈杂，爷爷并没有来，饭局是二爷爷张罗的，亲戚们做的就是不停地给思源夹菜，也给思源倒上了米酒。
“这是新酒，尝尝。”二爷爷介绍道。
一口下去，纯朴的味道，米香浓郁，让思源想起了小时候常吃的甜酒酿，只是比那个再烈点。思源有点想把自己灌醉，是因为高兴，还是惆怅？其实连自己都不太清楚。
睡前，思源拿出了久违的画纸，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把今天的一切都画下来。其实自从爸爸去世以后，他已经很少动笔了。他想把村口的石桥画下来，想把自己回到老宅的场景画下来，石廊、木几、水井、横梁，思源仔细地构图着。
石桥古树边的老人，古朴书房中的爷爷，天井中的笑脸，堂前木凳上的围坐。画着画着，思源的手有些颤抖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有些让人动容。思源把这些感觉都融入了笔尖，一气呵成的草图，有些停不下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