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岳二十韵

李梦阳

有岳雄西土，三峰插渭川。①

省方朝白帝，分野障金天。②

逖矣威灵赫，遐哉秩望虔。③

百王开宝箓，七圣演瑶编。④

绮殿丹青列，文窻俎豆联。⑤

风云蒸大壑，日月避层巅。⑥

举天门辟，鳌呿地轴旋。⑦

岩峦莾翕汩，岭障郁绵翩。⑧

猿挂仙人掌，萝飞玉女泉。⑨

霞雰夕的皪，锦绣晓相鲜。⑩

葛藟摇金壁，芝苓冒紫烟。(11)

石膏渗复结，钟乳滴犹悬。(12)

右压秦胡壮，南包汉邓偏。(13)

徒追散马日，缅忆祖龙年。(14)

箭括通神户，云台秘妙筌。(15)

岂惟栖凤侣，亦以遯鸿贤。(16)

方士骑茅狗，宫人采石莲。(17)

褰帷瞻窈窕，拄笏怅攀缘。(18)

阴井邀雷驭，阳崖起电鞭。(19)

聊游凌绝顶，不为学神仙。(20)

（选自明《空同集》）

【作者简介】

李梦阳（1473—1530），字献吉，号空同子。庆阳（今属甘肃省）人。官至江西提学副使，明代“前七子”领袖。

【注释】

①岳：高大的山，此指华山。雄：称雄。西土：西部疆土。

②省方：君主巡视四方。白帝：古神话中五天帝之一，主西方之神，亦为华岳之神。分野：指将天上星空区域与地上的国、州互相对应。障：阻隔；遮挡。金天：西方的天空。二句言君主巡幸四方，都要到华山朝拜白帝，华山遮挡了其分野对应的西部天空。

③逖（tì）：远。威灵：指华岳之神的威力和灵验。赫：赫然，明显；显著，盛大。遐：远。此指时间久远。秩望：官位和声望。虔：虔诚。

④百王：历代帝王。宝箓（lù）：指道家的符箓。七圣：指道教所谓见道、修道、无学道之七种圣者。演：讲解。瑶编：指珍贵的书册，亦为书籍的美称，此指道家的典籍。

⑤绮（qǐ）殿：美丽的宫殿。丹青：图画，此指壁画。窻（chuānɡ）：同“窗”。文窻：雕饰彩绘的窗子。俎豆：俎和豆，古代祭祀、宴会时盛肉类等食品的两种器皿。此指以之盛放的祭品。联：联结。

⑥蒸：蒸腾。大壑：大的沟壑。层巅：高耸而重叠的山峰。二句言苍龙岭附近沟壑间风云蒸腾，日月的运行都要避开高耸的重重山峰（这是极言华山之高）。

⑦（zhuó）：凤的别称。举：飞举；高飞。辟：开启。鳌（áo）：传说中海里的大龟或大鳖。呿（qū）：张口的样子。地轴：古代传说中大地的轴。旋：旋转。

⑧岩峦：高峻的山峦。莾：“莽”，密生的草。翕：闭合；收拢。汩：水流的样子。郁：香气浓厚。绵翩：连绵漂浮。

⑨萝：藤萝。这里指藤科植物之类。

⑩霞雰：云雾。的皪（de lì）：光亮、鲜明的样子。锦绣：比喻美丽或美好。相鲜：景色鲜丽，相互辉映。

(11)葛藟（lěi）：植物名，又称“千岁藟”，落叶木质藤本。芝苓：灵芝和茯苓。冒：生长在。

(12)石膏：此指石头上渗出的液汁。结：聚合；凝聚。钟乳：钟乳石。

(13)右：此指向北。秦胡：秦地和北方少数民族活动地区。壮：壮美。汉邓：当指东南一带，具体未详。

(14)徒：徒然。追：回顾过去，与下句“忆”互文见义。散马：谓把战马放散回山中，意谓战事不兴。缅忆：缅怀回忆。祖龙：龙之初祖，指秦始皇。年：时。

(15)箭括：华山地名，或言即金锁关。杜甫《望岳》诗有“箭栝通天有一门”之句，故下句言“通神户” 。神户：进入神仙世界之门。云台：云台峰，华山北峰。秘：秘藏。妙筌：妙理。此指言说道教妙理的典籍。

(16)栖：栖息。凤侣：好友，美好的情侣。遯（dùn）：通“遁”，逃遁避世。鸿：大。鸿贤：大贤。

(17)方士：古代自称能访仙炼丹以求长生不老的人。茅狗：《列仙传》言仙人使卜师子先与酒家妪骑二茅狗，后茅狗化为龙飞上华山成仙。石莲：植物名，为二年生草本植物，有药用。

(18)褰（qiān）帷：撩起帷幔。瞻（zhān）：向远处或高处看。窈窕：深远貌；秘奥貌。拄笏（zhǔ hù）：旧时比喻在官有高致，此指拄着笏版等物。怅：惆怅，心中不平静，此指发愁。攀缘：植物蔓延地生长；依附，投靠。此指攀登。

(19)阴井：背阳之井，此指地深处。邀雷驭：邀请雷神驾驭，指响雷。电鞭：闪电。

(20)聊：姑且。凌：登上。绝顶：山之最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