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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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知半解,高深莫测

砖房里伸手不见五指,是我这辈子未曾见过的黑。

哪怕今夜月圆,月光仍只能逗留在黑漆砖房门口,透不进去一点。

这就是瞎眼张的手段。

他的地盘上,龙虎得卧,日月须停。

我跨步迈入黑漆砖房,身后房门瞬间闭合。

视觉报废,我只能依靠其他四感去判断我的位置。

可没过两秒,我就发现我错了。

一旦迈入黑漆砖房,不光是视觉,其他感官同样失灵,哪怕我伸手去摸,也摸不到任何东西。

“跪下!”

瞎眼张的声音如浩浩之势,逼得我再次跪地。

“在真正拜师前,老夫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那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我判断不出来源,只能回应:“师父请讲,弟子有问必答。”

“倘若最终活下来的二人不是你与段悟,反而是你与那屠胜楠,又当如何?”

我面不改色,淡然道:“结局一样。”

“哦?”瞎眼张有些惊奇,“你李晨阳当真没有一丝人性?对屠胜楠一样能下得去手?”

“上了山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屠能挺到最后,是她福分,可我没心思怜香惜玉。”我顿了顿,补充道,“她来山林是为何,我心知肚明,此仇,她报不了,我报!”

瞎眼张没再接我话茬,反而转移话题问我:“你不恨我?”

我心中一紧,知道他在说我家的事。

既然他能这么问,就代表我猜想的那些全都是真的。

不论是我爷爷的死,还是鬼皮棺椁,又或者是我姐李七七的沉睡不醒,都与他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上山林,身不由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重复一遍,再次补充,“师父既然能如此做,说明师父有收徒打算,我能跪在这,说明我有价值,李家命不该绝,李七七命不该绝。”

“真是越聊越对老夫胃口,你这股子心狠手辣的劲,一般人比不了你,老夫决定收你为关门弟子,日后李家生死命脉,全掌控在你自己手中。”

“切记,修道者,修忤逆之道,行逆天之举,一旦入道,便是泥泞沙池,身不由己,阴阳缠身,恶鬼同行,再无脱身可能。”

“而那大道之争,是心狠手辣,机关算尽,博弈为先,生死置后,棋差一招,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与其在弱败方摇尾乞怜求善人怜悯,不如在强胜方俯视众生断恶人退路。”

最后这两句话,瞎眼张用了功夫。

明明他声音不大,传入我耳却如同响雷,一字一句刻入骨髓,毕生难忘。

待耳旁声音散尽,我重重磕头:“弟子记下了。”

话音刚落,四周猛地明亮起来。

我心中一惊,却还是没敢抬头。

瞎眼张欣慰不已:“起来吧。”

我这才起身,四下望去,黑漆砖房里莫名燃起十几支红蜡,让我的视觉重新恢复,看清了周遭摆设。

两室一厅,黑漆一片,不论是家具茶几,还是炕席屋檐,通通都是纯黑色,没有窗户。

记忆里,我只踏入了黑漆砖房一步。

现实中,我却跪在客厅正中央。

身前不远处那把黑漆太师椅上,还坐着一位瘦骨嶙峋,两鬓斑白的老人。

老人双眼清明,毫不混浊,透着精光,目光尽头正落在我身上。

看清瞎眼张的长相,我又是一愣。

他正是之前死在泥瓦房里的那个老人。

我猜测没错,他就是瞎眼张,是这场山林游戏的引子。

更重要的是,瞎眼张眼睛根本就不瞎。

“敬茶,行拜师礼!”

我恭恭敬敬,按照瞎眼张的指导依次敬茶行礼,正式拜在瞎眼张门下,学习六相术。

山林上,我一待就是八年,从来没下过山。

我姐的病,瞎眼张早有打算,他只是用山林中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就跟我说,我姐没事了。

我想下山一趟看看我姐。

瞎眼张不让。

作为六相术传人,瞎眼张徒弟,我不能有丝毫分心,会耽误我修行。

他这人谨小慎微,洞察秋毫,我任何心里动作都逃不过他那双带着精光的眼睛。

为了让我消除后顾之忧,他放我跟我姐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我姐声音虚弱,好在命保住了,二十年内,她不会再有危险。

瞎眼张说,既然我通过考验,成为他瞎眼张的徒弟,那我姐的日子自然会好过许多。

他已经安排人送我姐去长夏生活了,那座东北三大城市之一。

到时候,会有人在那里照看我姐的衣食住行。

我不傻,也明白,瞎眼张用我姐当人质,按住了我这匹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可我别无他法。

早在几十年前,我爷爷上山林请瞎眼张出手,我们李家就落入了瞎眼张的圈套,被他吃死,一步不得翻身。

事到如今,我自然也是身不由己,只能如此。

我没本事,没资格谈论恨与否。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学六相术,无皮寨之约只能是缓兵之计,早晚有一天,我和我姐会死无葬身之地。

只有学了六相术,我们姐弟俩才有机会活下去,自己掌控李家未来。

当然,瞎眼张从不信我这一套。

名义上,他说我是他关门弟子,倾尽心血,将六相术传承于我。

背地里,他从没有一天对我放下过提防。

白日锁门,夜里藏刀,山林有鬼,瓜果涂毒。

麻子温那句逢人防三分,不得不防,在瞎眼张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按照瞎眼张自己的话来说,他一生作恶无数,仇家满天下,想要活的长远,就得身披百皮,来无影去无踪。

我问他,现在的样貌就是他真身么?

瞎眼张点头说是。

他一生收徒六人,我是最后的关门弟子,对应六相术相牌中的那张阴斑鬼。

除我之外,还有脑蛊人,夜游神,剃肉尸,戏种妖,葬命仙五位师兄师姐。

算上我们六个师兄弟,其余见过他真身者,屈指可数。

知晓其眼不瞎而不死者,不出二十人。

不光如此,瞎眼张手眼通天,可防患千里,不是吹嘘,而是货真价实。

这八年里,他足不出户,仅用一部座机联系外界,就能干净利索解决一切。

我虽然没听到瞎眼张电话里的具体内容,但我知道,某张庞大且复杂的关系网里,瞎眼张就是中枢所在。

无数人的利益牵扯不清,其中就有瞎眼张一份。

这样的人,我与他相处八年,对他仍是一知半解,只能用高深莫测来形容。

要真有仇家报复,能轻而易举找到他真身,瞎眼张也不可能怡然自得活到现在。

抛开瞎眼张的神秘不谈,说一说我在山上八年经历。

每天五点起床,炼造筋骨,劈柴烧木,上午饭后,跟随瞎眼张学习六相术。

中午饭后,我打坐养气,学习江湖技术,下午饭后听他讲妖鬼种类,练字培元,药浴固本,静心入睡。

隔三差五,我会梦到我姐。

只可惜,瞎眼张从不许我跟我姐联络。

他的理由一成不变,怕我分心,耽误修行。

每隔半月,山下会来人送上一车药材和菜肉,是瞎眼张养我药浴所需和日常储备。

他闭门不出,一直都是我负责接收。

对方从未要过钱,瞎眼张也从未给过钱,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这些说完,该说一下六相术传承与道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