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不是妖吃人,而是人斩妖!
万剑宗主殿内,晨光如金丝般穿透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投下细碎的菱形光影。十七长老肃立两旁,腰间佩剑折射的冷光与独孤掌门案头摇曳的烛火交相辉映。
“独孤掌门,事情既已了结,晚辈便不再叨扰。”余澜对着面色仍显苍白的独孤掌门拱手告辞。
独孤掌门轻轻颔首,对剑龙吟下令道:“剑长老,陪余小友走一趟。”
独孤掌门的声音沙哑如裂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护送之责未尽,且万剑宗欠余小友一条灵脉,岂有冷眼送客之理?”他枯瘦的手掌撑在案牍上,缓缓起身:“他日若有风雪,万剑宗愿为小友执伞。”
长老们闻言,齐刷刷抱拳躬身,腰间佩剑相撞发出清越鸣响。为首的白发长老颤声道:“余恩公若有差遣,我等万死不辞!”殿内剑意翻涌,竟将烛火压得明灭不定。余澜望着满殿肃穆的身影,忽觉胸膛发烫,万剑宗长老这份刻进骨髓的宗门羁绊,远比他想象中炽热。
踏出殿门时,剑龙吟已负剑而立,月白长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腰间新添的青丘狐毛挂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与往日冷硬的气质格格不入。“余师弟,我们走吧。”他难得露出笑意,眼角细纹里却藏着未消的疲惫。
余澜目光扫过他袖口下结痂的伤口,打趣道:“师兄最近脸上的笑容倒多了许多,跟一开始见面那副严肃的模样截然相反,难不成如今才是师兄的真实样貌?”
剑龙吟动作一滞,耳尖微微发红,祭出飞舟时带起的剑气却将廊下铜铃震得叮当作响:“休得胡言!不过是……不过是见灵脉得保,心中畅快罢了。”
末了,他又解释道:“我身为万剑宗长老,若是不严厉一些,如何管教下面的弟子?”
飞舟掠过青丘山时,剑龙吟始终保持警惕。直到离开青丘山地界,他紧绷的肩膀才骤然放松,“好了,接下来就安全很多了,累了那么多天我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说着,他竟靠着舱壁沉沉睡去。
余澜望着他眉心未展的褶皱,想起初遇时那个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的剑长老,此刻却像卸下千斤重担的凡人。
好在飞舟的方向一直是对的,不然余澜好说也要把剑龙吟薅起来继续掌控飞舟!
营地前的空地上,严翀和一众飘渺宗弟子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当飞舟划破云层的刹那,他手中的传讯符“啪”地捏成齑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浑浊的目光将余澜从上到下扫了个遍,突然重重捶了下他肩膀:“好小子!青丘那滩浑水都没把你淹了!”
余澜开了句玩笑:“严师兄是知道我要回来,所以特意将人聚集起来欢迎我?”
严翀没理会余澜的调侃,他压低声音:“迁徙的百姓已到八百里外的沙砾原,沿途妖物袭击的频率比之前都要猛烈,我觉得留在这里已经没多大作用,便跟高师弟商量了一下,我们直接去迁徙队伍中保护那些灾民更方便一些。”
余澜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他闻到严翀身上鲜血特有的铁锈味:“师兄,为什么总是妖在杀人,我们难道不能杀妖吗?同样在煞劫中,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说到最后,余澜语气中的杀意已经沸腾。
他想起在暴雨下惨死的无辜村民,想起万剑宗主峰皲裂的天罡柱,胸中腾起滔天怒意,“难道我们只能被动挨打?”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很不爽,怎么老是妖物在袭击人的消息!
既然妖物能杀人来平衡煞气,那么他们人同样能杀妖来平衡煞气!
严翀望着余澜眼底翻涌的杀意,忽然笑了。
他解下腰间染血的酒葫芦,猛灌一口后递给余澜:“傻小子,你当三山五宗的剑是吃素的?”辛辣的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你只是在你执行任务中看到了这些罢了。”他抬手指向天边燃烧的晚霞,“这天下,从来不是妖吃人,而是人斩妖!
严翀目光灼灼:“只是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去斩妖,总要有些人在执行别的任务!”
原来是这样。
余澜有些尴尬的看了眼严翀,又看向一旁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剑龙吟。虽然对方装作很严肃的模样,但他还能看到对方眼底那抹笑意。
这下丢人了!
“师兄,既然迁徙的百姓来了,我们快去吧,免得耽搁时间。”余澜生硬的转移话题,脚下的步子都快了几分。
严翀眼带笑意的看着走得匆忙的余澜,高声喊道:“师弟,八百里地,我们要坐飞舟去才行,你走那么快干甚?”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余澜仓促的背影一个踉跄。
飞舟的速度很快,仅是一刻钟功夫他们就来到沙砾原。
踏入沙砾原的瞬间,余澜清晰的感受到周围的温度高了不止一截。龟裂的土地上,迁徙的队伍蜿蜒如行将干涸的溪流。淡淡的腐肉气息混着百姓的哭喊声,像一把生锈的刀刮擦着耳膜。
年迈的老者佝偻着背,肩头扛着破损草席,白发上粘着血泥;衣衫褴褛的孩童啃食着发黑的薯干,指甲缝里塞满泥沙;不少人脚踝缠着渗血的布条,在滚烫的沙砾上拖出刺目血痕,但脚印很快就被风沙掩埋。
飘渺宗弟子看到这副惨象,一个个都沉默了,他们无声无息的从飞舟上下来,护卫在周围。
余澜身旁,李莹攥着腰间符箓囊的手指关节发白,绣着云纹的袖口微微颤抖,灾民的惨状让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她极为震撼。
当她看见一名妇人跪在沙地上,怀中婴儿干裂的嘴唇泛着青紫,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
“师姐,这是第三例脱水昏迷的了。”一名弟子捧着水囊上前,李莹接过时,余光瞥见张宏抱臂立在三丈外。
他腰间斩妖剑的符文在夕阳下泛起红光,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扫过濒死孩童时,竟比沙砾原的烈日还要冰冷。
“按计划布防,禁止擅自离队!”严翀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天际。
余澜没有行动,这是他两辈子第一次见到这种大规模的迁徙。这些灾民用最原始的徒步方式从南方一路朝北面前行。
他们或许觉得离开南方就不用受大旱带来的灾难,可他们并不知道北方的洪涝同样恐怖。
“既然缺水,那我就给你们水!”余澜眼眸坚定,他看向严翀。
严翀并没有阻拦,朝他微微颔首。
余澜抬祭出风灵珠,青色流光自掌心迸发,裹挟着凉意的穿堂风掠过沙砾原,让濒临虚脱的百姓们发出虚弱的低吟。有人颤巍巍地伸手,想要触碰那难得的清凉,却因过度虚弱而栽倒在地。
余澜在心中默念: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