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得闲返校
和云梦域正在开展艰苦卓绝的救灾行动不同，别的城域虽然也能从新闻报道和直观数字感受到天灾人祸的冲击，但哪怕再多愁善感的人，将同理心拉满了，流下痛苦疼心的眼泪也并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太阳照常升起，日子仍旧要过，经济活动是国家养分来源，三颗陨石碎片还远不至于让国家机器运作受阻。
一周的娱乐行业停业，网站全员黑白化，国旗降半，参与集体默哀，这才是普通人的日常灾后见闻。
当然金钱和物资的募捐活动，自然也是同步进行，季桀在当天晚上就收到了班导在群里的通知，要求第二天下午开班会，倡议募捐，号召全体师生省吃俭用尽个人所能献爱心。
由于这次陨击事件相关讯息被中央严控，加上相关地区被军队接管，大量讯息的缺失引发了全网猜想，键盘侠在各自板块的战场上如弹奏钢琴一般指尖飞舞，幻想着从金融到农业、从教育到化工，甚至上到国际格局和地缘政治都可能因为这场天灾而改变。
普通话题的讨论是无伤大雅的，比如说这次黑色情人节发生如此天灾注定在人类历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以后情人节大抵要挪日子了，挪到每年五月二十日就不错，最好和七夕重叠，让男同胞少买一次礼物。
但如果有人趁机悱恻救援救灾，甚至来三两句我道听途说有个莫须有的云梦域亲戚亲眼所见尸山血海云云，又污蔑两句救援不力和什么楼房豆腐工程的，那就有可能被网管叫去喝茶聊天。
季桀觉得这些趁机散播谣言的好事之徒，不管是为了博红黑流量还是带有特殊目的的，那被抓起来惩戒都是活该。季桀自认不是什么热血青年要参军报国或者成为栋梁之材建设国家，相反他是个有着和老爸一样躺平心态的普通男生，但人血温热，对于天灾人祸仍旧颇为伤怀。
比起九夏的新二线城市遭受重创，利国中西部地区的经济和交通枢纽，也是主要的金融、期货和商品交易中心之一，经济实力强劲在全球都排得上号的芝城被陨石碎片正中红心。这座有着“风城”之称的商业金融中心，被誉为“摩天大陆的故乡”的世界名都，在中心被陨石击中蒸发的瞬间，无数人仍在凌晨中做着也许甜蜜的梦魇。
2月14日这晚，许多人注定难眠。
季桀躺在床上侧头看向窗外的夜空，城中村大抵层高会被控制在十层，是因为当年政策要求，抢建的极限高度就在十层，高了是要被强制拆除的，因此如果周围的楼房比自己低个一两层，是能看得见远处的风景。
然而想要瞅见星空就太奢望了，红夏村附近，高铁站、大商圈和数十层高的酒店公寓，漫天光污染下整个天空都泛滥着不健康的暗红，宛若这座城市生病了一般。
虽然有些意外，但季桀居然在那万年不看一眼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来自利国的邮件。这年头除非是学校邮箱用于确认一些校务和研究相关的工作内容，别的邮箱大抵也就是用来接收游戏验证码和注册某些网站用的大型虚拟垃圾站。
季桀犹豫再三点开内容，庆幸那并不是跨国病毒，而是天才少女塞拉菲娜发来的慰问邮件，她在信里表达了自己对季桀的担忧，并表示自己已经通过航班查询得知他的飞机安全降落，又说起了利国航班出现了三十多起因发动机失灵从而导致坠机的严重事故，甚至提及她认识的一名十分出色的芝城大学的物理学天才，这次也和整所世界名校一同被陨石埋葬。
为此她感到十分痛心，因为她认为如果季桀能够认识这名物理学天才两人一定能交谈甚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季桀一边读着邮件一边摇头，那种被未成年少女抓到闺房里啥都没做干聊通宵的蠢事，再也不会做第二次了。
接着塞拉菲娜又说到天才的陨落总是让人惋惜，虽然航班顺利降落但还请回信给她报个平安，她也同时和她认识的其余七十六名天才确认存活情况。然后这位天才少女话锋一转，她说很看好季桀他们那套外骨骼系统能够被快速应用到这次救灾上，并且表示如果有需要，她很乐意参与项目中对成品进行改进。
“亲爱的桀，这世界真是乱套了。我在佳洲工大的朋友告诉我，陨石似乎拥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并且陨石落点附近发生了许多奇怪的现象，比如说奇怪的蘑菇什么的，但政府要求他们不得外传。相信针对陨石的研究会需要召集许多科研人员，如果我有幸也能参与那就更好了……你要一切安好，记得给我回信！”
季桀读完整封邮件，尽管是位不算熟悉的外国友人，但隔着太平洋和时差传递过来的关怀仍旧让季桀内心一暖，只得起身打开电脑，点开AI翻译，写了一段蹩脚的英文回复一些客套话，并且温馨提示我英语不行，你塞拉菲娜可以打中文。
管你是银发天才美少女，也不管你是什么国际友人，换了别的青春萌动小男生还不得捧起厚厚的牛津大辞典学一波英语加强感情交流，可季桀的性格偏很奇怪，你这洋妞要和我聊天那就用中文好了，我英文差，不想学。
有这样的性格，也难怪女朋友会分手。
季桀发完邮件就倒头睡着了，他虽然心思细腻但并不多愁善感，为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不管多大的压力都能睡着，属于咖啡绿茶免疫者，所以期末临时抱佛脚的事情他从来不做，因为不管红牛蓝牛深V还是怪兽，任何功能饮料都不太能够助他通宵。
可这夜，季桀睡得并不安稳。他辗转反侧，无数次梦到陨石拖着墨绿的尾巴来回撕破天际，而他站在远处的山顶，无论怎么努力挣扎，却始终挪不开眼睛，仿佛被那道诡异的绿给拮取了魂魄似的……
班导说下午回学校开会，并不意味着今天无事没课要上，只是季桀这人是懒到骨子里的人，秉承着大学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的原则，又仗着自己有个还算聪明的脑袋瓜子，那基本只要不强制点名的课程，他是绝对不在课室的。
因此季桀磨磨蹭蹭吃完了午饭才坐地铁往学校赶去，这周因为禁娱缘故，没得麻将潇洒的季爸爸在家炒了两道小菜，又糊又腥，吃得季桀肠胃非常难受。
好在今日出门一看，整个渊城已然恢复了该有的秩序，该上班的上班，公交系统运作正常，唯一有些吓人的就是交易所里仍旧一片深绿，简直如亚马逊原始深林一般绿的流油。按照早餐店李叔的说法是股市开市就收市的奇观又降临了，毕竟千股开盘跌停，指数直接躺地板让券商客户经理们都无事可做。
至于隔夜美股，因为芝城的毁灭打击宣布停市两天，不然大概能欣赏到百年难遇的美股连环熔断，多少爆仓的炒股贵客怕不是要在金门大桥插队跳河。
只是季桀下楼出门，就在巷道里被李叔叫住。
“不对劲，小季你没亏钱么？”李叔是个资深股民，这在红夏村里是众人皆知的，但极少人知道季桀在考上大学后和老爸死皮赖脸申请了一波启动资金，在过去一年半里也爽赚了两波，以至于季桀觉得自己莫非是难得一见的炒股天才，对自己的专业兴趣反而少了几分。
“李叔你知道我是做高频交易的，我最近不是要去利国交流学术嘛，两地有时差怕盯不住市场，所以我在出去前就空仓了。”季桀不好意思地看着李叔，露出了人畜无害的腼腆笑容。
李叔看着季桀在巷子里远去的背影，盯着自己账户上两个跌停板，心里在疯狂流血。
但季桀他爸，季夏是很不喜欢炒股的，认为那就是个大号赌场，所谓IPO集资的任务在上市或者增发时就已经完成任务了，至于二级市场如何交易买卖那都是击鼓传花的数字游戏，光拔高估值但对企业不见得有多少好处。
可季桀却很喜欢在资本市场与人斗智斗勇的故事，原本高考他也想报精算或金融工程类的专业，但父母却不太愿意，认为金融主要就是做信息掮客，要不就家里有大钱玩投资，这两点无论季家武家都没有人能给季桀半点帮助，好歹劝了季桀作罢，而季桀这人对万事都不太坚持，属于比较随波逐流顺水推舟的类型，也就无所谓了。
今日地铁人少，乘客也分外安静，两侧电子屏里的原本欢快诙谐的广告都被置换成了黑白的受灾现场，照片中那废墟下探出的一只孩童的手臂如同干旱到皲裂的土壤中破土而出的一棵嫩芽，象征着死去了的希望，让人看着闷得慌。
季桀打着哈欠倚靠在扶手旁，一个半小时二十多个高铁站对他来说只有轻松加简单。季桀所在的机械工程学院系是龙渊大学机械工程学院下属的一个教学系，也是学校最早成立的工科系之一，该院系开设一个本科专业，拥有2个一级学科博士学位授予权和2个一级学科硕士学位授予权，并且建设有1个博士后流动站。
随着近十年渊城政府对龙渊大学的投入逐步加码，吸引众多顶尖海内外学者教授前来就职研究任教，学校工科水平有了火箭般向上蹿升的劲头，其中机械工程专业功不可没。截至去年年底，龙渊大学工机械工程系已经获得了一项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和一项国家自然科学二等，还有国家发明三四等奖若干，可以说让龙渊大学在这行拥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当地领导班子对这样的投入回报也非常认可。
而随着人工智能、人形机器人等产业的进一步发展，为了契合中央指导的高新科技产业升级方向，同时也为了渊城产业升级转型抢占先机，本地高等学府的拳头专业在科研上的发力就显得尤为重要。
李维铮作为行业领军人物，龙渊大学机械工程学院二级教授，也是教育部“汉江学者计划”特聘教授、教育部新世界优秀人才支持计划人选，带队前往美国，并不是单纯为了学术交流这么简单。当然具体原由季桀也无从得知甚至可以说并不上心，他是团队里最没有功利心的重要路人甲，既不需要积累学术声望也不想保研直博，他只想轻松毕业，而参加“铁脊”项目可以让所有老师对他的逃课和作业打马虎眼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白的说，正因为他得过且过胸无大志的躺平模样，才是女友小裴分手的真实原因。
可正想到前女友呢，季桀手机动了一下，说曹操曹操到，还真是裴衔音这妞发来的短信。
“？”
季桀差点没有气笑，这女人居然就只扣了一个问号，啥都没有。
“。”
季桀回了个句号，扣上手机，出地铁往学校走去。
龙渊大学位于渊城西山区，地理位置极佳，身旁就是一众九夏百强企业总部，依托国际大都市渊城的发达经济，哪怕龙渊大学在国内都排不上号，但并不妨碍这里的毕业生拥有着极高的就业率，甚至很多外地学子过来报考拉高分数线也是考虑到渊城较为优质的就业环境。
而龙渊大学作为渊城冠名的大学也是这座年轻城市的第一所大学，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对本地户口的学生做大幅度降分录取，并且在管理上，本地学生可以住在由政府在校外建造的学生公寓，而外地学生只能住在校内的普通宿舍。这其中学生公寓没有宿管，没有门禁，住宿环境两人一间房、两房为一户共享厅卫，这等豪华配置让外地学生非常不满。
大学这地方哪有固定班级的，都是通过网上云会管系统预定教室使用时间，当季桀几乎是踏着点进入开班会的教室，里头四十名同学早已满座，不管班导老张那不满眼神，季桀跑到角落跟着另外三位学生公寓的舍友牲口坐好。
“桀哥，你胆子真大踩点来，老张今天心情不太好……”室友陆潇岩侧头压低嗓音说道“他管的另一个三班，有两名云梦域来的学生，其中一个父母就在墨沂城哎。”
“要捐钱了，我这穷苦人可勒紧裤腰带，老张一定带着任务来的，说什么倡议捐款，那都是强制性的。”另一个舍友贺舟不以为然“真要救灾哪里需要我们这些学生的仨瓜俩枣，国家没钱么？政府没钱么？屁民交的税呢？还不是学校领导要面子工程，到时候说出去什么我龙渊大学捐的多，有面子。”
“喂，角落的几个说什么悄悄话，这么严肃的事情不好好听。”班导老张敲了敲桌子，大学者地方班导说有权利那多少有的，要说很大权力只要你铁了心不要什么奖学金评优之类的，似乎也管不了你。
季桀几人缩了缩脑袋赶紧闭声。
老张也是心里苦，每个班三万的捐款额度，这不是摆明着要自己倒贴钱么，学生哥能有几个子儿，就算龙渊大学的本地学生口袋稍微富裕，但要别人动不动就几百的捐那也不太现实，所以只能赶紧开班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放了许多募捐宣传短片和灾区现场的水深火热，配合宏大叙事下的悲情音乐看得班里为数不多的五六名女生泪眼汪汪。
一顿悲天悯人的价值观输出后，老张拿出了一张表来，要求挨个填写自愿捐款的估算金额。
“捐钱这事讲究你情我愿啊，但做人得凭良心，我已经决定接下来半年哪怕都吃青菜馒头，捐个三千块钱出去了！各位帅哥美女富哥小姐可要努力啊。”
季桀等人也是没话说，你班导都三千也够意思的，我们各自给点，你两百我三五百地填上数字。
老张接过单子，掐指一算还差几千呢，有些无奈只能继续努力。
“季桀你开会迟到，怎么就捐三百呢？我给你报个六百吧，六六大顺好听！”老张看了看季桀，找了借口，随手在表上就是改了一笔。
季桀下巴吧嗒了两下，欲语还休，却在这时紧闭着的教室前门被人推开。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季桀同学在么？”
老张定睛一看，来的居然是教务处的一名女职员，似乎走得很急，有些气喘吁吁。
“在的。”季桀举了举手。
女职员扫了老张一眼，有些着急。
“程院长还有你的导师急着要找你，你快跟我过去吧！”女职员对着季桀连连招手。
“找我？居然找到教室里，打个电话给我不行么。”季桀挠了挠头，但还是乖乖站起来跟着走出教室。
“当然急了，说是市里还有部队的领导都来了。”
这话说的瞬间就把季桀的派头给撑得老大，不说班里众人被惊得外焦里嫩，就连季桀本人也是震得虎躯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