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复旦大学地铁站
“陈暮得了MVP~”
老八出局,屏幕上金铲铲结算,排名第八。
剪纸仙灵总是凑不齐转职,把他送走的阵容是山海巴德,前排的三星塔姆带了龙牙,血量厚得像头野猪,后排巴德三件羊刀无情连射。
窗帘紧闭,依然能看到外面已经天黑了。从早上一直打到了晚上,运气一直很差,一天都追不出十剪纸,他的天使始终没有踏上登神长阶,即使有一盘梭哈追出了三星霞与洛,依然没有打过三星冰女。
手机微信通话里,女声传来嘲讽,“老八咯,就这就这?”
“你不要老是三滴原则啊,不存利息怎么上十。”
陈暮没有理会,退出了游戏,以前他绝对不会玩一天游戏,自从母亲失踪后一蹶不振。
“继续继续。”陈暮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已经玩一天了大姐,我得上补习班去了。”
“我妈来了,我得挂了。”
电话挂断,房间里又陷入死寂,陈暮打开墙上电视,自动播放着短视频当作背景音。
手机提示音响起。
“起床了吗?”在BJ朝阳首都医科大学的姐姐发来消息。
“起来啦。”
“吃东西了吗?”
“还没有。”
“请你吃,你妈不在,一个人在上海别饿死了。”随后聊天框里多了一条五百元转账。
陈暮回了一个ok的表情,领了转账躺在床上思考点什么外卖,打开外卖平台点开拼某饭翻阅。随便点了一家常吃的就把手机丢在一边。
屋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聚焦打在木地板,他养的猫在床上眯着,只有空调的出风口发出声音,不断地送着凉风进来。
管他呢,就这么活着也挺好,高中已经毕业,最后一个暑假刚刚开始。
他自己一个人住,家里养了一只贪吃怕生的橘猫,平时就喜欢躺在他的床上休息,好猫人格上线会钻到陈暮旁边待一会,也许是性格随主人了,一人一猫能在床上躺一天。
陈暮小的时候没怎么见过父亲,听母亲说一直在外地做生意,一年最多回来一趟,每次回家小时候的陈暮就会一直缠着他。母亲在上了高中以后就调去外地工作了,一个联系电话都没有。还好有一个大了她十二岁的姐姐照顾他。
姐姐是首都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忙着学习到处做实验,参加讲座,提起她陈暮总是骄傲的挺起胸脯,家里的吃穿用度花费都是姐姐在出。
陈暮觉得姐姐就是独立的神,在父母双出轨,完全放养的情况下,一边实习一边备考,最终考上了首医的研究生。姐姐一直在BJ很少回上海,多数时间都是他一个人生活,玩得比较好的朋友无一不欣羡。
陈暮家住在复旦大学附近的公寓楼里,一百多平,这应该是父母唯一留给他有用的东西,上了高中后他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遍,书房里摆了一张台球桌,放了学回家就打两杆,除了打不进球。
微信电话突然响起,ID是“木木成林”,她就是经常嘲讽陈暮老八的那个女生。
“喂,你家在哪啊?我到复旦大学了。”
陈暮猛地坐起来,“你不是去上补习班了吗?”
“补习班就在复旦附近,我好像记得你家就在旁边,要不要出来去全家坐坐?”
“外面好热啊。”陈暮重新躺回床上。
“外面阴天啦,出来走走嘛,在家里待着你都要发霉了。”
“好吧,你在哪?”
“18号线,复旦大学地铁站。”
“五分钟左右到。”
“快点哦。”
电话挂断,陈暮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捞了两件衣服穿上,拿上钥匙准备出门。
“记得带把伞。”木木成林发来微信消息。
“我不习惯带伞,反正离得近。”
上海是没有春天和秋天的,冬天过完直接就是夏天,正值酷暑,这时候外面的天空布满了乌云,倒不是那么的灼人了。
陈暮骑着小电驴往地铁站去,六月的复旦路被晒得发软,梧桐叶蔫蔫地垂着,蝉鸣声裹着沥青路面的热气涌向地铁口。
电动车停在“复旦大学站”指示牌旁,车钥匙上的苦力怕挂件晃了晃,叶知秋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找到那家开在站内的全家,他抹了把头上的汗。
店里只有一个女生坐在全家的椅子上,黑色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上身是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T恤,前面印着《EVA》里明日香那个标志性的、带点嚣张味道的侧脸。T恤下摆被她灵巧地在腰侧打了个结,露出一小截紧致得惊人的腰线,皮肤白得晃眼,像刚剥壳的荔枝肉。
下身是磨白的牛仔短裤,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被包裹在纯黑色的过膝丝袜里,袜口上方,一道微微下陷的、带着皮肤弹性质感的勒痕清晰可见,脚上蹬着一双厚底的黑色老爹鞋,裹着纤细的脚踝,脚踝能看见淡青色血管,鞋舌上歪斜的金属扣闪着冷光,鞋底厚得像片云。
她正低头戳着手机屏幕戴着耳机,垂下的发丝扫过高脚椅扶手,沾着冰柜冷气凝成的细小水珠。
黑丝最好了。
抬头透过玻璃看到陈暮站在外面,歪头招了招手。
熟悉的全家铃声旋律,自动门脆响滑开,如同巨兽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吐出一股夹杂着关东煮暖腻甜香、冰柜深处逸散出森寒白气以及工业香精强行模拟的樱花味的复杂气流。
这气流像一张湿热的网,瞬间裹住了进门的陈暮。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像一只被丢进陌生猫群的土狗,浑身透着格格不入的阴暗气息。心脏在黑色纯棉短袖下擂鼓,“咚咚咚”,手里握着黑色的Iphone16。
清冷的女声像碎冰坠在地上。陈暮看过去,她正亮出手机屏幕,指尖在金铲铲之战的组队界面上悬停,腕骨凸起处系着红色发圈。屏幕上跳动着“游标卡尺”的ID,蓝白相间的界面映着她鼻尖发亮。
全家便利店白炽灯管泛着青白的光晕,冰柜的压缩机发出哮喘般的嗡鸣。冰柜玻璃表面凝结的水珠折射出扭曲的彩虹,将叶知秋的过膝黑丝袜切割成碎片化的光斑。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陈暮看清了她的脸。皮肤很白,鼻梁挺直,眼睛很大,瞳仁是浅褐色,此刻正微微睁圆了,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猎物般的兴味,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孤独猎马人,老八来咯~”
陈暮感觉一股热气直冲耳根,但熟人不能输了阵,尤其在这位游戏里总是卡自己牌的“宿敌”面前。他强迫自己迎上她的目光,声音有点干:“游标卡尺,叶知秋?”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她丝袜上缘那道微微凹陷的勒痕,又迅速离开,落在她的脸上,努力让语气带上游戏里互怼时的硬气,“这不是“卡牌大师”嘛?”
叶知秋闻言非但没恼,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两弯月牙儿,其实更像emoji里的“滑稽”表情,嘴角翘起一个有点得意的弧度。“怎么,不服气呀?”她往前凑了一小步,一股清甜的水蜜桃味混合着乌龙茶淡雅的香气,毫无预兆地钻进了陈暮的鼻腔,丝丝缕缕,缠绕不去。
“游戏里打不过我,”她微微歪着头,浅褐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现实里就想靠嘴硬翻盘?”
陈暮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和那股甜香弄得有些晃神,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便利店的冷气似乎也失去了作用,后背隐隐冒汗。他梗着脖子:“谁打不过你了,上次是你运气好,卡我牌!”
“哦?”叶知秋拖长了调子,眼里的笑意更盛,像落满了细碎的星光。她又往前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得陈暮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属于年轻女孩特有的温热气息,和那缕水蜜桃甜香缠绕在一起,霸道地占据了他的所有感官。
“嘴硬没用,”她的声音又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昵,又像在宣布一个不容置疑的挑战,“那来点实在的?”
陈暮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的反问:“你要干什么?”
叶知秋突然靠近。这个动作让她瞬间拉近了最后一点距离,那张带着点小嚣张的漂亮脸蛋几乎凑到了陈暮的脸前。那股甜香骤然浓郁起来,攻城略地般钻入他的鼻腔,直冲脑门。
“简单,”她微微仰着脸,浅褐色的瞳孔清晰的映着陈暮有些失措的倒影,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挑衅的弧度,“来开一把。”
“赢了我,”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每一个音节都像带着电流,“随你怎么说,我绝不还嘴。”她歪了歪头,补充道,眼睛亮的惊人,“敢不敢?”
陈暮愣在原地。
便利店的冷气嗡嗡作响,冰柜的凉意丝丝缕缕渗透出来,却丝毫无法冷却耳根的热度。叶知秋还保持着凑近的姿态,那双狡黠的浅褐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在耐心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猎人。
那股混合了蜜桃甜香和少女体温的气息,固执地萦绕在他的呼吸之间,霸道而鲜明,感觉空气都凝了一瞬。
线下的...solo?
这个邀请从她嘴里吐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打破次元壁的魔力。游戏里无数次在棋盘上针锋相对的画面,和眼前这张鲜活生动、带着点小挑衅的漂亮脸蛋,瞬间重叠、扭曲,然后轰然炸开。炸得他脑子一片混乱的嗡鸣。
叶知秋看着他呆住的样子,嘴角弧度更深了些。她耐心地等了几秒,然后轻轻晃了晃手中那瓶冰凉的蜜桃乌龙茶,凝结的水珠顺着瓶身滑落,滴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嗒”。
“嗯?”她又发出了那个带着钩子般的尾音,眼睛弯弯的,“说话呀,孤独的猎马人大神?该不会...”她再次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揶揄,“这就...怕了吧?”
“怕”这个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陈暮混沌的思绪。一股熟悉的、属于少年人不肯服输的倔强劲儿猛地从脚底冲了上来,带着滚热的温度,瞬间烧掉了所有迟疑和说不清的窘迫。
他猛吸了一口气,那股浓郁的水蜜桃甜香混合着便利店的冷气一起灌入肺腑,像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强迫自己抬起下巴,迎上叶知秋那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一点游戏里互怼的腔调,尽管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紧绷的语气。
“怕?开什么玩笑!”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有点气势,“地点,时间,你定!输了可别哭鼻子找你妈妈告状!”
话一出口,陈暮就有点后悔了。是不是说得太冲了?会不会显得太幼稚?他下意识绷紧了嘴角,眼神却固执的不肯移开,牢牢锁在叶知秋脸上,像在等一场审判。
叶知秋看着他这副明明紧张得要命却还要强撑场面的样子,眼里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漾开,越扩越大。那笑意最终从眼底弥漫到整张脸庞,她“噗嗤”一声,彻底笑出了声。
清脆的笑声在安静的便利店里显得格外响亮,带着少女特有的明快和一点点得逞的小得意,像一串被风吹响的银铃。她笑得肩膀都微微抖动起来,手里那瓶蜜桃乌龙茶也跟着轻轻摇晃,瓶壁上凝结的水珠簌簌滚落。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抬起手,用纤细的指尖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地拿着那瓶茶。浅褐色的眼眸再次看向陈暮时,里面的光芒亮得惊人,彷佛蕴藏了无数个即将展开的、令人心跳加速的冒险。
“好呀,”她点点头,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轻快又干脆,“那就...一言为定!”她伸出小拇指,“补习班晚上六点半下课,还在这里见面,先出局的人还得请晚饭!”
“好!”陈暮也伸出小拇指和她拉钩做约定。
“那说好了,我得赶紧冲过去了,晚了我妈又要唠叨了。”她说完,没再看陈暮的反应,利落地转过身。那头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而耀眼的弧线。明日香嚣张的侧脸印花一闪而过。那在腰侧打了结的T恤下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腰侧那一片白得晃眼的肌肤随着步伐若隐若现。
她径直走向收银台,黑色老爹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过膝丝袜包裹下的笔直长腿迈动的姿态,带着一种理所当然、青春逼人韵律感。
陈暮站在原地,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走向收银台的背影。便利店里单调的冷气嗡嗡声,收银机单调的按键音,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模糊,最终沉入背景的底噪。
陈暮愣愣的出神,“不对!我的拼好饭是不是忘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