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故人殇

青铜面具撞上剑锋的脆响，惊飞了皇陵檐角的寒鸦。

燕云歌的虎口被震得发麻，眼前人青衣上的螭龙纹正在渗血——那是她亲手刺破的第三道伤口。

“军师大人何不摘了这劳什子？“她旋身避开毒镖，剑尖挑向对方面具系带，“让本将瞧瞧，是怎样的惊世容颜……“

金丝系带应声而断。面具坠地的刹那，燕云歌的剑锋堪堪停在对方咽喉处。

晨雾漫过残缺的眉骨，那道横贯左颊的刀疤刺得她瞳孔骤缩——正是兄长当年为她挡箭留下的痕迹。

“阿兄……“剑尖颤抖着划破表皮。燕云城抬手握住利刃，鲜血顺着掌纹滴在祭坛的星轨图上，“阿妹可知，当年粮草为何迟了三日？“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裹着地底寒泉的冷意。

苏明棠的指甲深深掐进老皇帝松垮的臂肉里。鎏金帐幔垂下的流苏扫过她裸露的肩头，带着太后特调的合欢香。

榻边铜鹤香炉腾起的青烟中，她瞥见自己腕间玉珏泛起血色——这是燕云歌遇险的讯号。

“陛下……“她假意娇喘，染着蔻丹的指尖抚过枕下暗藏的银簪，“臣妾新学了支胡旋舞……“老皇帝浑浊的眼珠顿时发亮，口涎滴在她锁骨处的月牙刺青上。

皇陵地宫的星轨图突然转动。燕云歌看着兄长的血渗入凹槽，青铜柱上浮现出三年前的粮道图。燕云城的手指划过某处关隘：“当日守将收到密令，要等慕容氏最后的女嗣咽气才肯放粮。“他腕间铁链哗啦作响，露出被烙铁烫毁的燕家军徽。

“你撒谎！“剑锋又进半寸，燕云歌嗅到他身上腐朽的沉水香——与太后寝殿的气息如出一辙，“那日我亲眼见你战死……“

“活下来的才是真死了。“燕云城突然咳嗽，指缝漏出几片染血的海棠花瓣，“他们把我泡在蛊池里三天三夜，就为问出慕容氏皇陵的……“

地宫穹顶突然炸裂。碎石雨中，燕云歌看见三百阴兵额间的金砂齐齐转向，腐烂的手掌指向苏明棠所在的寝殿方向。

兄长喉间发出非人的低吼，铁链应声而断：“快走！子时三刻阴兵过境……“

鎏金帐幔突然起火。苏明棠旋身避开老皇帝枯爪，银簪划破纱帐。预先藏在香炉中的磁石粉遇热爆燃，将合欢香化作催命毒雾。“陛下可知，“她扯过锦被裹身，“这龙床底下埋着前朝三百宦官的尸骨？“

老皇帝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苏明棠赤足踏上机关砖，地砖翻转露出森森白骨。她拾起半块头骨，额间赫然是慕容氏刺青：“您每夜躺在这'万人冢'上，可听过冤魂泣血？“

皇陵祭坛的星轨图已全数亮起。燕云歌看着兄长撕开衣襟，心口处的冰蚕茧正吞噬着他的血肉。“当年粮车夹层里……“燕云城将青铜钥匙按进她掌心，“藏着慕容氏复国的……“

蛊虫破体的闷响打断话音。燕云歌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看着他最后抬手指向东南——正是苏明棠寝殿的方向。

三百阴兵突然齐声哀嚎，腐烂的身躯在晨光中化作飞灰，凝成句北戎秘文：“双生劫，阴阳灭“。

栖梧宫的更漏滴尽子时。苏明棠看着老皇帝在毒雾中咽气，拾起染血的玉玺按向胸口。

冰蚕丝缝制的裹胸布遇血显形，浮现出与皇陵星轨图相同的纹路。太后破门而入的刹那，她嫣然一笑：“娘娘可知，这传国玉玺里养着食龙蛊？“

燕云歌的剑锋插进祭坛中央时，千里外的玉玺应声而裂。冲天而起的蛊虫群在空中聚成兄妹二人的面容，又散作血雨浇熄了皇陵业火。她跪在星轨图前，看着兄长最后一滴血渗入“慕容云歌“的刻痕，忽然明白当年母亲火中起舞时吟唱的，原是慕容氏的镇魂曲。

地宫暗河漂来盏河灯。燕云歌捞起灯芯处的铜匣，里面躺着半枚染血的乳牙——正是她七岁那年，兄长亲手埋在燕家祠堂下的。铜匣底部刻着新痕：“阿妹，珍重“。

栖梧宫的血迹蜿蜒至枯井。苏明棠看着太后在蛊虫啃噬下化作白骨，将玉珏投入井中：“阿姊，该收网了。“井底传来的婴儿啼哭忽然变调，三百道水柱冲天而起，每道水柱里都裹着枚青铜钥匙——正是开启慕容氏最后秘宝的契机。

晨光刺破雾霭时，燕云歌策马奔向皇陵深处。

怀中的铜匣与井底的玉珏共振，在她掌心烙下凤凰图腾。而她身后，苏明棠正对着铜镜描画额间花钿，胭脂里混着的蛊卵悄然苏醒。